【阅读悦读丨小说】刘玉明《风雨大清河》(十七)
文/刘玉明
【作者简介】刘玉明,四川三台县人,生于1979年,四川省作协会员。2009年开始小说创作,有短、中、长篇小说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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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九红带着豆倌神不知鬼不觉地进了龚驼背那个隐秘的小院。龚驼背吃了一惊,他摸不透这个漂亮女人的来意。清河乡场被左幺长子洗劫了一番,自己也算是半个参与者。虽说做得隐秘,日久必定露陷儿。不要说刘家放不过自己,便是贾德义也要过河拆桥,到那时候龚驼背就是清河乡场的罪人,过街的老鼠,只有等死的份儿。龚驼背心里惴惴不安,也不到龙王庙去,呆在这小院里酝酿对策。九红丝毫不含糊,一席话直戳到他心窝子里。两人各怀鬼胎,一拍即合,窃窃商议了一番。看九红出得门去,龚驼背喃喃道:“这婆娘倒不是吃素的角儿,可惜被人占了先。”
文昌宫学校里,苟先芝和刘四海分吃了邱麻子打大院里带来的一只熟鸡和几张锅盔。邱麻子说:“四爷您好久没有回家里住,老太爷想念得紧。快到端阳节了,您抽空回去看看。”刘四海听邱麻子这般说,嗓子眼里一热,说:“他老人家还好?”邱麻子道:“身体还硬实。这些天为端午节的赛事做准备。今年是遭了大灾的,须得好好闹一番下半年才得安生。”刘四海说:“莫不是又要划龙船?那就热闹了。”
邱麻子见俩人吃得香,便转身出了门。几个小孩子正在树荫下玩打土匪的游戏,跑起一道黄尘。稚嫩的声音唱着歌谣:“朝打铁,晚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家打把大刀杀棒客。”
邱麻子嘿嘿笑了两声,走到乡场里径直去了西街临河的杜家小酒馆坐下。身上这几个钱,刘老太爷家的酒楼是吃不起的。坐在小酒店里面,带着水草腥味儿的清河水就舒缓地从眼前流淌去。几个后生摇着尖窄的小木船在河水里晃荡,进退间颇见法度。邱麻子晓得他们是在为端午节那天划龙船做准备。
乡场里打长短工的、寒酸的贩夫走卒、牛羊经纪都爱到这临河的小酒馆里吃酒。咸水煮的花生米、麻豌豆、猪牛鸡鸭的下水、血旺等糙口的下酒菜摆上来,掌柜的杜三娘站在柜台里问,要米酒还是烧酒?这婆娘长腿细腰吊屁股,走路一蹦一跳;脸上敷了一层粉子,要把面皮上的细粒麻子盖住,偏用力不均匀,脸面上坑坑窝窝的好似起了疱疹,但声音可甜。不急跳的人便说,烧酒打一碗碗。有心要逗惹老板娘的,便走到柜台边,把壮壮的疙瘩肉在杜三娘眼前抖一抖,说:“吃什么米酒?都是娘们儿吃的,给我来一斤烧酒!小娘子,你的酒骚不骚哦?”
杜三娘也不恼:“骚不骚喝了不就晓得了?”她用竹筒做的酒勺在缸子里舀上一碗放在柜台上。酒是苞谷烤的,醇香甘冽,却是极醉人的。要一斤的,喝到最后便翻倒在桌下,喊三娘,我要喝醋醒酒。杜三娘用酒勺子把柜台敲得梆梆直响,笑骂道:“喝什么醋,回家喝你婆娘的尿去。”依旧把大碗的醋汤端上去。
这女人嘴上是不饶人的,反倒引得众人去喝她的酒。邱麻子找了一张油亮的桌子坐下,把桌子一拍,说:“日轱辘棒槌的,人死到哪里去了?”杜三娘早瞥见他,说:“麻子,你还欠我酒钱哦,好久还钱来?”
“急什麽,今天我给现钱。”邱麻子从裤兜里掏出那几个钱来拍在桌子上,说,“给你亲家上酒来,不要兑水的。”
杜三娘刮风似的把钱拿在了手里,说:“这是还往天的。今天要付账才有得喝。”邱麻子骂道:“狗日的婆娘还怕莫得钱啥?”在兜里掏了掏捏出几角来,说,“一盆血旺,海椒面面多放些;打一碗烧酒。”杜三娘哼了一声,走进柜台里去了。邱麻子笑道:“亲家,你的酒骚不骚?”
“回家骚你先人去。”杜三娘把脸一沉,转头对厨房里喊道,“血旺一盆盆,多放海椒。”拿起酒勺子打了一碗酒。邱麻子笑嘻嘻地走过来端起碗抿了一口,说:“日轱辘棒槌的,有股啥子味儿?”杜三娘转身往厨房里去,道:“搁了雄黄的。”
邱麻子咂嘴说:“难怪,难怪,端午要到了嘛。”顺手拈起一个红辣椒放在嘴里大嚼,嘘气道:“好辣!”
屋子里光线黯淡,邱麻子一脚踏在板凳上,一边细细地喝酒。天沟儿进来的时候,他都没有看见。“他大爷的好安逸。”天沟儿道。说着坐下来伸手在碗里捞了一块血旺搁在嘴里猛嚼。邱麻子把酒碗在桌上重重一顿,说:“你个小杂毛,脏兮兮的手便往碗里抓。”天沟儿做个鬼脸,伸出舌头,说:“好辣,我喝一口酒?”邱麻子忙把酒碗端在手里,说:“你屁大个人喝什么酒。你来是有什么事么?”天沟儿道:“你不给我酒喝,我就不说给你听。”邱麻子笑道:“你耽搁了龚爷的大事,就要跳清河里去喝个饱了。”天沟儿骂道:“日你先人板板的,不就是一口酒么?”
邱麻子叹了口气把酒碗递到他嘴边,天沟儿噗哧一乐,猛地喝了一口,竟把酒落进嗓子眼里,顿时大声咳嗽。邱麻子哈哈大笑。天沟儿揉着喉咙,涨红着脸道:“你笑个毬呀。我是来传话的……咳……”
在清河乡场最热闹莫过于端午、元旦、春节、元宵四个节日。至于为啥要过端午节,乡场故老说,端午是龙王爷欺负了屈原,用吃包子、吃粽子、吃雄黄酒,来奖赏天兵天将,打龙子龙孙。清河依旧要划龙船,水中捉鸭子,已是传统。
老太爷早在三天前戒了斋,沐浴熏香,给祖老先人上香祈祷。了凡他也不去沾惹。到端午这天晨早,吩咐大院里长工团丁在野外采了陈艾、菖蒲等物事挂在门房四处。院子里飘荡着淡淡的药草香味儿。一家人穿戴整齐,素清用胭脂在顺生额头写了个“王’字,老太爷亲自用雄黄酒给顺生擦了耳朵和肚脐眼。九红一宿忙活,缝了香包挂在顺生身上。小宛笑着说:“九红妹子真是有心人,怎地没有给三弟缝一个香包?”
“一个大男人要什么香包?”九红道,“那不成了个女儿家。”
刘大河笑着道:“三弟,你可就没有我的福气了。你看!”说着从裤腰边摸出一个香包来,道,“这是我们小宛昨晚上缝的。”刘三江哈哈大笑,说:“哪里有把香包挂在裤腰上的。”刘大河摆摆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挂在这里是辟邪的。”刘三江一把将那个香包操在手里,闻了一下,手在鼻子上搧了搧,道:“好骚味儿!原来这是有名堂的,嫂子好用心,用这东西辟那些妇人的邪。”小宛脸上一红,说:“今天河上人多,别要把娃儿弄丢了才好哟。”素清道:“放一百个心吧,我和九红妹子带一个娃儿还有丢了的?”
一行人拥着老太爷往清河上去。街道两旁早站满了人,探着颈脖往河里看后生们把装扮一新的尖尖小船——龙舟,放在水面。每只船上五人,四只竹蒿,船头摆放着一面牛皮大鼓。捆扎结束的后生个个英气勃发,朝着河岸张望,见着貌美的妇人便呼哨。岸上便有人把手里的包子朝船上扔去。只听见噗噗声响,水面上便浮起大大小小的白面、黑面、黑白黄颜色的馍馍来。有手准的把一个硬梆梆的面疙瘩砸中立在船头敲鼓的小后生脑壳上,立时眩晕,竟掉下水去。岸上一片哗然,把巴掌拍得山响。
早有人给老太爷在店里端来长条凳。九红在人群里寻刘四海,见他和苟先芝坐在茶馆的窗前往下眺望,心下怅然。见他目光朝这边扫来,便定定地看他。刘四海在楼头上见了,忙端起茶碗喝茶。苟先芝道:“今日的热闹哪里见得出清河是遭了大灾的迹象?真真是太平气象。香草氤氲飞鸾对对,好安逸。”手里捻了茎陈艾,道,“此是幽贞一种花,不求闻达只烟霞。香,你闻闻?”
刘四海在人丛里见九红火辣辣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心里惶惶。只听见楼梯响,豆倌跑上楼来,把一个小香包递给刘四海,说:“这是九红少奶奶给四爷缝的。她说可以辟邪。”刘四海把香包捏在手里,一股清香钻入鼻腔。道:“三哥可是有的?”豆倌摸摸头,说:“三爷忙着呢,九红少奶奶让我给您拿来的,说这是她的一片心意,我下去准备了。”刘四海一听便呆住了,往楼下看时,九红低了头正和邱麻子说话。
苟先芝嘿嘿一笑,说:“香!好像是沉香做的哦。词云,沉香烟断玉炉寒,伴我清怀如水。四海兄,好福气哟。”
刘四海面上一热,忙把香包放进衣袋里,说:“先生说笑了。”苟先芝长叹一声,道:“轻捧香腮低枕,眼波媚,向人相浸。自古识曲知音少,瑶琴幽操少人弹。我见世兄此刻是暗香浮动哦。”
河面上划龙船抢鸭子,自有一番热闹。龚驼背也不看,走进人群里,给九红使了个眼色,笑吟吟走到老太爷面前道:“老爷子,今日的彩头怕是您家的咯。”老太爷道:“未必哟,这些娃娃都生猛得山猫子一样,要是以前,我也不是他们的对手。”龚驼背呵呵笑道:“老爷子说哪里话,您是宝刀未老,威风不减当年哦。”老太爷心里欢喜,连连摆手。龚驼背觑贾德义那边,但见贾府的管家耿脑壳急急忙忙跑到他跟前,低低说了几句。贾德义脸色倏地变了,呆了半晌,把脚在地面一顿,匆匆去了。龚驼背一颗心落回肚里,看九红时,拿根手指头逗素清抱着的孩儿。
贾德义恨不能一个冲天脚把老婆孙大脚踢到天上去。“羞死先人板板了,羞死先人板板了,你爹在阴朝地府都要被你气得呲牙咧。”贾德义气急败坏地骂道。他的这番话语止不住孙大脚嘶嘶哀哀的哭声。
孙大脚是老来俏,收拾停当,清河上震天的鼓声遥遥传了过来。听得乡场里锣鼓喧天,孙大脚的女儿贾小乔早等得不耐烦了,在院子里一个劲儿地顿足。孙大脚探身在镜子里又照了照,大声对贾小乔道:“你急什么,又不是去相亲?瞧瞧你,人才一拃长心就花了,将来怎么得了?“
贾小乔把脚在地面狠狠一顿,奔乡场河边去了。孙大脚出门来时已不见她的踪影,道:“还说不得了,姑奶奶脾气一天比一天大了。将来放个人户还不有得你受的。”一步三摇要往清河乡场里去。门房里管家耿联德带着几个人进了院子。这人平素老实,跟了孙隆业半辈子,也算是老人儿了。大家见他不活泛,便唤他耿脑壳。
耿脑壳说:“奶奶,这几个人是来给老爷送礼的。”孙大脚一个不认得。至从贾德义做了乡长时时有办事送礼的,多有不认得的,也习惯了,故而也不见怪。道:“你们是找贾爷办事的么?他今天忙得很,待会儿来吧。”
为首的文质彬彬,带着平面墨镜,缎面长衫,左手无名指上绿莹莹一颗戒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孙大脚心里不由一动。看后面几位,清一色短靠,抬着沉沉的箱笼。孙大脚脸上绽出笑容,道:“不巧得很,我们那个瘟神今天在乡场上支持局面。各位是晓得的,他做了这个乡长一直就少有空闲。”为首的上前拱拱手,道:“兄弟姓甄,字浩孝。初来贵地发展,想找乡长通融。他是忙人一时也见不着。能够见着大奶奶也是我们的荣幸。”说着从一个随从手里拿过一个盒子,说:“大奶奶,初次见面,还请您笑纳。这是兄弟专程从城里美孚公司带来的,不晓得中不中您的意?”俗话说佛祖也不打笑面人,何况别人如此谦恭。孙大脚也不好意思生推了出门去,把盒子接过来。摸了摸盒子上的红缎面,笑道:“甄兄弟来便来,破费什么。走,到屋里吃茶。我这里让人去喊老贾回来。”
一行人进了大厅,甄浩孝啧啧赞叹道:“贾乡长倒是清雅之人,这些古书倒很少见的。”孙大脚道:“甄兄弟不要见笑,我们那瘟神读什么书,箩筐大的字认不了一担,俅字都要念成来的。”说着吩咐耿脑壳上了茶水。甄浩孝见耿脑壳出了大院,又从衣服下摆掏出一盒子来,递给孙大脚道:“这是城里新上的货色,脂宝斋的上品,城里的少奶奶小姐们多是用这个的。孙大奶奶您要是用它准赛过城里的小姐们。”孙大脚道:“哟,甄兄弟真是客气人,先前那份东西一看就是行货,还送什么胭脂水粉的?”甄浩孝道:“孙大奶奶要不试一试?”
孙大脚高兴得脸上的脂粉飘落下来,把盒子拿在手里细细端详了一番,说:“一看就是好东西。”把盒子啪地打开来,顿时一股似麝非麝的香气钻入鼻孔。“好东西。”孙大脚赞叹道。眼睛里飘起了一层水雾,四下里便朦朦胧胧的。只见甄浩孝站起身来道:“饶你孙大脚奸似鬼,还不是要喝回洗脚水。不瞒你说,兄弟是刀红寨的人,今天是来取点东西的。”
孙大脚口摇舌颤竟说不出话来,全身软绵绵的如同坠入棉花堆里,坐在椅子上只是喘气。甄浩孝走到中堂前,冷笑一声,把桌上的太上老君神像一搬,便听见扎扎声响,墙面立时裂开一道门来。甄浩孝道:“孙老太爷留下的密室老贾照旧用着,倒是给老子捡个大便宜,老子开这机关正合式。”孙大脚急得嘴巴歪斜,口水滴滴答答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几个扮作随从的汉子把箱笼打开,捡出里面的砖头来,码在桌上。孙大脚眼睁睁看着来人把夹壁里面的银钱首饰放进箱笼里。收拾停当,甄浩孝嘻嘻一笑,道:“狗日的东西还真多。”对孙大脚拱拱手,道,“兄弟这里道谢了。”说着一挥手,几个人抬着箱笼鱼贯出了大院。耿脑壳见几人把箱笼抬进去又抬出来,很是诧异。甄浩孝摇着头道:“您们家孙大奶奶真不好伺候,兄弟带来的东西不合她的意,便将我们轰了出来。哎,做生意真是难哦。”甩给耿脑壳一盒纸烟,道,“这是重庆的大前门,您抽抽?下次还要麻烦您老的。”说罢,对耿脑壳一揖,大摇大摆去了。
耿脑壳拿出一根纸烟嗅了嗅,心里乐开了花,他妈的,真是好烟,不是贾爷做这个乡长老子吃得上的?过了半个时辰,不见孙大脚的身影,不由得狐疑,大奶奶怎地不去乡场河边看划龙船?莫不是还在生气?耿脑壳走到屋里一看,孙大脚口歪鼻斜,手里捏着个胭脂盒,在椅子上打摆子。他一见这情形,唬得三魂去了两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忙要去扶她。闻着那香气便头晕目眩,暗叫不好,这莫不是迷烟?身上爆出豆大的冷子来。晃晃荡荡走到桌旁把茶水含在口里,对着孙大脚脸上喷去。
孙大脚被茶水一浇,立时醒转过来,把屋子四面看了看,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耿脑壳倒还镇定,说:“大奶奶您先歇着,我告诉贾爷去。这些害人的瘟神,活该着要砍脑壳,竟敢把贾爷的东西都偷了去。”匆匆出门奔乡场里去,把口袋里那盒烟捏了捏,顺手摔在地上。走几步,又觉得不舍,捡起来放在裤包里。
贾德义听了耿脑壳的报告,浑身掉进冰窖一般。钱财丢了本是小事,可那些东西里面偏偏有上次劫场的赃物。要是泄露出去,乡场里的人那还不把清河翻转过来?他霎时六神无主,急得直要骂娘。河上的彩头也不要了,急急忙忙回到家里。孙大脚贪小便宜,吃了大亏,觉得理亏便不敢和贾德义吵嘴,只是坐在地上哭泣。贾德义听她哭得惨痛,心里面更加恼火,骂道:“你嗥丧呀,一个不认得的人你也敢相信?没有吃得猪油么,眼睛叫糨糊黏住了?”他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孙大脚反倒不哭了,仰头道:“他说他是送礼的。我便相信他。”贾德义跳起来要踢她一脚,硬生生把脚收住,道:“你猪脑壳哦,不认得的人送礼你也敢要?送你一副棺材你要不要?”
“他说是来清河乡场里做生意的嘛。”
“他是来做我家里生意的,你看看钱一个没给老子留下。”贾德义吐着粗气,坐倒在椅子上。孙大脚垂着眼睑,看了看他,道:“人家有名有姓的,我就……”
“嘟——,他叫什么名姓?甄浩孝?——妈的,是真好笑!什么刀红寨的?”贾德义扯着下巴上的胡须,道,“刀红寨的是棒客,是土匪!”贾德义说一句,孙大脚便抖一下,眼儿怯怯的。贾德义喃喃道:“刀红寨的?不可能!”孙大脚小心翼翼地说:“刀红寨的不是棒客么?就是他们抢了我们的钱。上次乡场里不是他们抢了的么?肯定是他们!”她大声道,“这些狗日的,没得天良哟……”说罢,呜呜哭了起来。
贾德义心里烦乱,厌恶地看了一眼孙大脚,道:“叫什么叫,没见老子烦么?”
孙大脚不敢哭了,抽抽搭搭,见贾德义在那里沉思,便悄悄回到屋里。脸上的脂粉早被泪水冲出一条条沟壑来,嘴上的红胭脂也稀泡了。孙大脚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慌忙洗了脸,把胭脂再细细抹在脸上。听见前院大厅里乒乒乓乓响,心里一惊,晓得贾德义在砸东西,也不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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