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娄庆法：【老丁】（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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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韵”同题作品有奖征文啦！
老丁
文/娄庆法
老丁是我老家旧宅的邻居，从我记事起，我们就住在一个胡同里。俗话讲，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我的老家和老丁家恰恰就是门对着门。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邻里之间相处得也不错，不管谁家有需要帮助的事，彼此都会跑在最前面。老丁今年六十三岁，虽然年龄长我很多，但是按照辈分，我们却是兄弟相称，在村里因为老丁威望不高，地位低下，所以一般情况下，他很少能得到别人的尊称，邻居北舍、老老少少都习惯性的叫他老丁。
严格地讲，老丁一生未曾婚娶，因为父母去世早，加之生活困难，一年一年错过了谈婚论嫁的好年龄，所以自打年轻，老丁就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好在老丁生活得非常乐观，尽管平日里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但他把家里收拾得利利索索，井井有条。
老丁爱热闹，喜欢玩儿，虽说家境贫寒，但是八十年代，他下狠心买的一台留声机，却成了当时我们这一片儿的稀罕玩意儿。老丁对心上的东西更是喜爱有加，不用的时候，留声机总是被一块红布盖着，只有来了人，他才得意地放上一张唱片，然后把唱机的摇把子插进机器里，用力摇上几圈，唱片便神奇地转起来，戏曲也就唱了起来，老丁也就随之兴奋起来。有时候高兴了，老丁会把心爱的机器搬到胡同里，摆上圆桌，放上唱机，再焖上一壶老干烘，胡同里的老少爷们儿拿来马扎，边扇着扇子，边欣赏戏曲，甚是惬意。吕剧《李二嫂改嫁》，《借年》，豫剧《卷席筒》，《抬花轿》等一曲曲优秀剧目在胡同里伴我度过了欢快的童年。每逢过年，老丁更是心盛，早早地便把大喇叭绑在杆子上，高高地竖起来，并且把音量尽可能拧到最大，让南邻北舍共享他播放的戏曲音乐。这里边尽管有点炫耀的成分，但是老丁却极其享受这份因为音乐给乡亲们带来的丝丝欢乐。
印象当中的老丁能吃能干，他自己炖上一锅菜，诸如茄子，豆角之类的，然后一股脑倒进一个大海碗中，两茶碗泰山白酒下肚之后，再烙上几个煎饼，直到最后菜吃尽，汤喝干，饭吃完。老丁虽然个子不很高，但是非常健壮，五六百斤的独轮车装着满满一车粪，他推着像扭秧歌似的，屁股扭来扭去，据说推独轮车是要技术的，不停地扭屁股就是为了保持独轮车的平衡性。
老丁虽年近中年，但是性格却像个孩子似的，用老人的话说就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但是他心眼儿不坏，我们小孩子也喜欢和他逗着玩儿，远远地看他来了，我们几个小伙伴便藏在树后，朝着他一起大声喊：老丁老丁，腚里插葱……这时候他会突然加速，朝我们飞快撵来，我们撒腿就跑，直到被街上晒得厚厚的青草绊倒，老丁才把我们擒住，然后扭着耳朵，直到我们求饶，瞅着他走远了，我们又扯开嗓子用力喊：老丁老丁……心里美的像是捡了大便宜似的。
在老丁五十多岁的时候，他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是一个看似比他大许多岁的老太太，后来才知道，那是他远房亲戚，按辈分老丁应称呼他妗子。就这样，老丁和这个大他十多岁的老太太，在众人异样的目光里过起了同居生活。平日里老丁外出干活，老太太在家做饭，老丁回家之后就能吃上一顿热呼呼的现成饭；老太太年龄大了，身边也需要有个伴儿，老丁对她照顾有加，就这样两个人相互依赖着，生活着。乡亲们也从最初的惊诧到后来的接受，从接受再到慢慢的理解。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小日子也到过得平和自然。然而，就是一个这样的家庭，老天却没格外眷顾，相反灾难却悄然降临，前段时间，老丁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身体，医生确诊已是肝癌晚期，癌细胞已经遍布全身。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久久难以平静，慨叹命运对老丁哥的不公。
再次见到老丁是前几天的寒衣节，按照泰安风俗，每年农历十月初一前后要祭奠先人，我也不例外，这一天我和哥哥姐姐来到村里的公墓给父亲上坟。刚摆好祭品，一个身影出现在眼前，只见他双手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前把上挂着一个包，包里放着一摞火纸，他气喘吁吁地和我打了招呼，声音非常虚弱，其实仅仅看到他嘴唇微微动了一下而已，他脸色蜡黄，额头紧闭，一双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肥大的棉袄裹着一副孱弱的躯体，厚厚的帽子显得与这个季节极不相称。这不是我曾熟悉的、精神倍儿足的老丁吗？这不是那个曾经健壮，曾经乐观的老丁吗？如今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疲惫不堪，从家到公墓的路大约有两公里远，他却推着自行车走了好久，一路上不知歇息了多少次。我扭过头，不忍心再看他，我也不知道走到他面前该说些什么好，是叙旧，还是去安慰？只是感觉对于他来说，什么话都是徒劳。我心里酸酸的，想法很多，感慨很多，只是无从说出口。
人这一生啊，或长或短，或荣华或富贵，或贫穷或卑微，其实到头来终是这个结局。好在老丁哥心态看似比我想得好，能够坦然面对生死，安享世事轮回。保佑老丁哥！
本文图片来自于网络
作 者 简 介
娄庆法，文化工作者，供职于泰安市泰山剧院，爱好文学，尝有影视评论，诗歌散文等发表于《泰安日报》，《泰山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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