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周天特刊】崔启昌：【花开灰楸树】（散文)
花开灰楸树
文/崔启昌
我没想到，五月的一个清晨，我从城里的街心公园中看到了陌生而又熟悉的色泽瑰丽、姿态妩媚的灰揪树花。
打小，我对灰楸树就有印象。高大挺拔，树身伟岸，枝叶繁茂，花形若钟，白色花冠上红斑点缀，如雪似火。浅夏，繁花满枝，动静皆景，叫人赏心悦目。这是我家场院旁边那棵胸径不小的灰揪树给我的记忆。当年，那棵灰楸树跟村子里别的树不同，它长在场院外围的一堵残破石墙的缝隙里，如同树干一个色调的好几条粗根弯弯曲曲地伸进墙缝中，像一只粗大的张开手指的手，紧紧地抓着脚下的土地。
起初，我不认得灰楸树，是爷爷说了它的好，我才格外留意，有时闲了爱往场院跑，仰头看灰揪树的风景。爷爷说，灰楸树命苦，场院边一直往上长的这棵外围好远都找不着伴儿，不知道它怎么落脚在一堵破墙的缝隙里，想它扎根时缺土少水，凭啥就长成了这么好看的一棵大树？爷爷心里老是纠结，老是念叨，老是找不准答案。
与低着头长高的柳树相比，灰楸树一直昂着头，一直向上。我家场院边那棵碗口粗的时候身高已超十米。当时树冠不大，但叶脉油绿，花发香溢，爷爷当年说它像极了有生机的小伙子。每年花开的季节，村里好多人都到树下赏花，嗅它甜滋滋、香喷喷的味道。这年，花还没完全凋谢，夜里电闪雷鸣，灰楸树的半拉子树冠让雷劈掉了，爷爷和村里大多人都猜说灰楸树遭了大难，恐是活不成的。谁曾想，它权当没事一样，风里雨里照样站着，剩下的枝叶照例葱绿，照例向上昂着头生长。过后，爷爷说，灰楸树有自己的个性，它才不管你惦不惦记它呢！惦记也好，不惦记也好，向上长的念头不会随了人的意念去变换，受了灾，伤痛自己疗，大不了打个盹儿，醒来还是使劲长。
我读书不多，但每每遇了楸树的文字便很用心，也记得住。古时，人们就把若干好话说给灰楸树们听。宋《埤雅》说：“今呼牡丹谓之花王，楸为木王，盖木莫良于楸。”还赞其：“取材为器，其音清和。”“楸，美木也，茎干乔耸凌云，高华可爱。”后魏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中美言于楸：“车板、盘盒、乐器，所在任用。以为棺材，胜于松柏。”唐代韩愈诗云：“庭楸止五株，芳生十步闻。”又作《楸树》：“几岁生成为大树，一朝缠绕困长藤。谁人与脱青罗帐，看吐高花万万层。”灰楸树质地好，得人推崇，入馔、入饲、入药都有不孬口碑。明代鲍山《野菜博录》中载：“采花炸熟，油盐调食。或晒干，炸食，炒食皆可。”宋代苏轼《格致粗谈》述：“桐楸二树，花叶饲猪，立即肥大，且易养。”“楸叶捣敷疮肿，煮汤洗浓血。”“楸树根、皮煮之汤，外涂可治秃疮、瘘疮及一切毒肿。”李时珍的经验之谈，也是交给灰楸树的溢美之词。
灰楸树木质地致密，防潮耐腐，是古代帝王专享之材。生命终了，觅灰楸之木制棺不光是达官贵人的念想，也是凡夫俗子的盼望。年高后，爷爷的这个盼望欲发热切，但老人家辞世时恰遇丧葬改革，不倡土葬，终究还是让我们晚辈留了遗憾。
离开故土往城里搬，我曾断定怕是再不会看到灰楸树了，它的好看的花朵里溢出的芳香恐怕再也不能沁润到我了，因为城里急躁的痕迹太过明显，绿化除了植些惯常的杨树、柳树、法桐树之类，再就是一溜一溜的冬青灌木了，哪会想到不出什么动静的灰楸树哟！熟料，我却在我迁居的城市里见到了立足已有几个年头的灰楸树。此时，它正枝叶繁盛，花香醉人。
仰头望着这些生长旺盛的灰楸树，我想，人有智慧、有能耐，但却没法跟树比。人活不过树，想想我老家场院边那棵饱受苦难的灰楸树把根扎在墙的缝隙里，却天天念着向上生长，人在那里，怕是连一小段工夫都挺不了。这一点，我们都得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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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崔启昌（笔名，铁山、西崖）,青岛人,中共党员。现居青岛市黄岛区。山东省散文学会会员、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作家协会会员、青岛市黄岛区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青岛市黄岛区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注重散文、杂文、随笔、报告文学等体裁的文学作品创作，90余万字的文学作品发表在地（市）级以上国内外公开发行的报纸和文学期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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