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新视野》ll【诗歌先锋·施云专辑】ll总第347期 / 开普饭

本期制作：孟新龙

生命的空隙（组诗）

文/施云（云南）

◎嫁接

这是我喜欢的手法

在汉字间游动

具有某种魔化的力

丝一样抽出思想

让不同的脸谱

具有类似的身材

孕育出克隆术

使诗行，生产歧义

如同换穿衣服

而我无法掌控它们

像无法在脸谱间

画出等号。我不常用

在生命科学里，我怕

我的嫁接，萌生出

另外的生命，那不是

诗的本能，也不是

诗的奇异功能

作为一种手法

嫁接，只适用于植物

和人的情感假现

◎生命的空隙

从雨丝与雨丝的间隙里

我看清生命的空隙

它们有着被切割的倾斜

有着从高到低的坠落

而我并不知道，在夏天

雨丝的冰凉并没唤醒

我的警觉，并没引导我

补齐无法看清的短板

如果可以跳水运动员似的

纵身一跃，我划出的弧

是否优美已不重要

我只期盼飞溅而起的水花

能填补一些生活的空隙

让另一些水，在水里

变得坚韧，变得游刃有余

从昨天傍晚一直持续的

雨丝，并没缝合好我

失眠的伤口。生命的空隙

被生活越撕越大，雨丝的网

已打不起，思念的鱼

◎三种方式

转身，如门。第三种方式

如同转述。我想应用

假借，向你敞开另一扇门

把表达深藏，只用一丝

目光，一瞟就能看清

真正的症结。或者用

切除法，切除思念的棱角

门榫头一样，用大于

九十度的旋转，敞开心扉

把看不见的东西呈现

这样做的结果，使我保持

清醒，保持山峰的坡度

我需要这样一种倾斜，度量

你的巍峨。我看见的磅礴

有别于山峰，但抵近于

山峰与山峰间的缺口

借助天空或者云朵的俯瞰

打开心门，也如此辽阔

我愿做你的榫，任由你旋转

直至露出整座雪山

◎好多鱼

好多鱼从洞里钻出来

快过想象的词语

我突然想起年少时

我们在公园里看

公鸡下蛋的巫术

每个乒乓球都像颗

鱼眼珠，乒乓一下掉进

塑料盆做的鸡窝里

两块钱的门票，是我

一天的伙食。事物间的

联系，就这样说不清

好多鱼从洞里钻出来

我竟然没有抓住一条

的冲动。这回不是巫术

是在梦里。我是否已经

老化到迟钝，没有了

欲望和冲动。好多的鱼

从洞里钻出来，我竟然

忘了，在城里

你也曾是条美人鱼

◎一片叶子里的秋天

一片叶子把秋天吐了出来

它藏身已久的火焰

终于烘暖了越冬的炕床

一只蚂蚁幻想着躺在上面

等待另一枚叶子在春天醒来

相比于五谷的丰满

一片叶子是羸弱的，但怀着

树枝坚韧的骨头，怀着

世间最坚挺的信仰

离开枝头，它常常被人们

比作船只，在流水的浪尖上

完成一生的颠沛流离

相比一片秋天的叶子

叶子里的秋天别有一番韵味

它们用富含的色泽

吐露心扉，吐出秋天

比五谷更丰满的信仰

一片叶子把秋天吐了出来

它们将被大地咽回去

再被枝条从春天吐出来

◎秋草引

它们匍匐的方向

指向北方，而我

正由北向南穿越

在时光的蓑衣上

刺痛我的还有一朵

黄色小花和一支

失去嗓音的金喇叭

吹着季节的冲锋号

一把隐形的梳子

弓起乌蒙山的脊梁

草不约而同

立起金色的鬃毛

为我引路

山的更深处贮藏着

黄金的粉沫

露出大地的草叶

一条条黄金的舌头

舔舐脚印上的露珠

爱如崇山峻岭

却无法舔舐你的影子

◎十月在培训中过去了

不知不觉，十月

已在培训中过去了

我的创作还没

苏醒。像现代性

在现实里过时

乡村语言从经典里

抽出芽，把蕊指向

无语的天空

被省略的状语，凸出

骨骼，吐蕊的嘴巴

嚼食着地域

我唤不醒的名词

被迫排列，露出

事件的缝隙

一条隐喻的通道

被表达堵塞

窗子上，一朵雪花

拒绝融化。哦

我怎么也忘记不掉

那一刻

◎锁链

沙滩上，那两排锁链

像要把海拽上岸来

沉重的夕阳，隐约晃动

一条金光大道镀在海面

闪烁着光阴的皱纹

锁环间的微距离，在字间

跳跃，抑或在炫耀

一线光的距离之美

被锁链锁紧的，是两个

消失了的背影。曾被夕阳

越拉越长。直到细成两根

扭不在一起的绳索

交集，或许被海水吞噬

浪，送上岸来的两只贝壳

被夕阳粘贴在一起

重叠的影子，涂抹尽距离

人间，依旧离愁遍布

锁链已锁不拢光阴的缝隙

我转身，你已离去

枉剩下一幅蜃楼美景

◎布丁式叙述

味觉泛滥的时代

布丁式叙述

推开一道门扉

亮出后花园

淡淡的清香深处

蕊与蕊的交谈

淹没了兵戎之声

植物的排兵布阵

是本启示录

园艺师的手法

炉火纯青

我的扫描浮于叶面

你却在根系的网里

挣扎。叶面的露珠

远比根系里的水

直接。脉管里

水的思想涌动着

没有浪花和涟漪

而我分明看见

叶子，在舞蹈

◎反刍

牛在山上吃草。草叶

亮出嫩绿的刀片

牛具有魔力，伸出

用比草叶更锋利的舌头

一簇一簇地揽入嘴里

比我用镰刀割的还整齐

且从不拖泥带水

整个下午我一直在学习

一头牛的能耐，反复

反刍黑豆似的汉字

我相信自己的耳朵胜于

相信牛的嘴巴。跟踪

一头牛，犹如跟踪一个

美如桃花的女子

当一幅山景在朋友圈传开

我们都是聚焦的受害者

从此，我便牛一样过日子

却无法把白天藏入心腹的

东西，在夜深人静时

反刍出青草和山花的味儿

◎倔强如露

我变得愈加倔强

坐在门槛上

骑虎难下。年近五十

被小青年支使得

团团转。更可怕的是

履职，无端的加分

把老年人挤下来

真后悔我们年轻时

没来上两刷子

这个新圈子，用好了

或许真能套住几只

新品种的藏獒。在狐狸

再次露出尾巴的当下

我的抗衡不过是颗

草叶上的露珠，但我

变得愈加倔强。落下来

会洇湿一片泥土

但我更愿意

在折射太阳的光辉中

温暖地挥霍掉余生

◎少儿趣味运动会

少儿趣味运动会上

孩子们很认真，也很卖力

跑步，投掷，接力赛

每一项都关乎集体荣誉

同学在鼓掌，教练在催促

他们腾空跨栏的动作

被我，拍成飞翔

一初入行的摄者，俯身

学着我拍他们的飞

却一次次找不准快门

对不准焦距。问题的症结

很简单，却无法解决

就像还没掌握要领的少儿

很想，很认真，成绩

却老上不去。我告诉了她

拍照的秘笈，悟不了

我拿她没办法，只好

打包，把照片全发给她

少儿趣味运动会

仿佛是专为教她而开的

作者简介：施云，男，1970年10月出生，《曲靖日报》会泽记者站记者，云南省作协会员、曲靖市作协常务理事、会泽作协主席。已出版诗集《九十九朵玫瑰》，在《诗刊》《星星》等近百家刊物发表诗歌等600余首（篇），作品入选《中国诗人自选代表作》等50余种选本。曾获中国咸宁“金叶·香泉海”杯第二届世界华文诗歌大奖赛一等奖、“中国新诗百年”全球华语诗人诗作评选·新诗百年百位最具潜力诗人等奖项和称号。应邀出席第15届国际诗人笔会和国际诗酒文化大会等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