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冬天
(新屋门前的父亲)
父亲是一个木匠。冬天,田里的活儿少了,父亲却更忙了。建房,做家具,修理农具,样样在行。因此,父亲的冬天便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烙下了深深的印记,至今难以忘怀。
冬天,下了雪,封了山,封了路。父亲把家里的门板摘下,用两条板凳一支,木工活儿就会接连不断。做家具,修理农具,凡是拿到家里的,父亲总是有求必应。父亲把木料放在支好的门板上,用长长的刨子一推,一串刨木花便飞了出来。我把父亲刨出的木花拿起来,放到火塘里。随着火塘火焰的升高,屋子里便弥漫着浓浓的木香的味道儿。
(老屋门前的侄儿)
父亲最拿手的木活儿是做耕地用的犁。那时候,农村拖拉机很少,耕地主要靠牛拉犁。因此,犁是农村重要的生产工具。做犁是一项技术活儿,梨底的长度,犁把的角度,犁辕的弯度,看似简单,做起来却很不容易。父亲做的犁不仅耐用,好使,而且很少打坏犁铧。因此,十里八乡的农民都以能够拥有父亲做的耕犁为荣耀。当然,父亲做耕犁有一个绝活儿:用木材做犁辕。那时候,农村铁少,铁犁辕更少。没有犁辕,便做不成犁。父亲便选用弯枣木做犁辕。这样的木犁不仅好使,而且轻便,为乡亲们解决了耕地的难题。
(老屋门前的儿子与侄儿)
父亲在家里做的都是小活儿,建房,做衣柜等大活儿需要到业主家里。这时候也总是我们兄妹最难熬的日子。进入腊月,大年一天天逼近,别人家都在割肉,写春联,而我们家什么都没有做。我总是一遍又一遍地问母亲:“妈,我们家啥时候办年货?”母亲很无奈地说:“等你大大回来,咱们家的年货就齐了”!于是,我们兄妹就望着村外那条被大雪封住的山路,渴望出现父亲的身影。大年在我们渴盼的眼神中姗姗而来,而父亲总会在年三十的上午踏雪而归。
(老屋门前的慈祥母亲,已于2017年8月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至今难以忘怀的是父亲回家的形象:一把锛,一头挑着一只锯,锯绳上插瞒了斧头、凿子、墨斗等工具;而另外一头挂着一刀早已被风雪冻硬了的猪肉。父亲放下工具,抖了抖身上的雪。用嘴儿吹了吹手,从怀里掏出春联和门神。我们兄妹们一拥而上,接过春联和门神,贴到门上,新年便在快乐的笑声中拉开了帷幕。
(雪中的新屋)
随着岁月的流逝和社会的发展,年事已高的父亲早已经做不了木工了。父亲和父亲的手艺渐渐被乡亲们忘却,但是,每到冬天,父亲总会拿出当年的木工工具,擦了又擦,回味那些年轻的时光。(刊发于《黑龙江日报》2014年12月16日)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