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水流觞 | 杨雄：江流（组诗）

曲水流觞

此后如有夜雨，可以秉烛谈起

沿途的河流某月上涨，某日结出连片的栾树果子。

江流（组诗）

文 | 杨雄

封地

在松江，春申君的地盘

地铁站出来

换乘半小时公交的电姆产业园

亡国多年的越人围桌而坐

门客般谈起国资、民资

机器人产业

以及园区后面，剩余的120亩空地

避水珠

地铁有戴口罩的猛虎进站

点开“Metro大都会”如提起避水珠。

上班入楚，下班入吴

简单却满是山河破碎的行程

会想起风马牛不相及的“朝秦暮楚”。

我夹缝中生长的故国、国企啊

该如何，以坦然，对待匮乏

以隧道，对待一天之内往返横渡的黄浦江？

父亲在我的梦里再次死去

好几次了。这次我们在大限之前不再悲伤

我甚至和他讨论起他这辈子的喜好

讨论他唯一放不下的女人

我那个自理能力很差、被宠坏的母亲

在后来的五年里，如何变成电视购物狂的

我从温州回来的疲累犹如拖着一个星球

山崖有不沾泥土的本意，你我有奔波三天的头颅：

原来人世都是得病的松林，黄发，低眉，肠胃不适的垂下松针

原来前朝的故人都是单纯，此时路过楠溪江的，都是冥王星流放永嘉的负心人。

重阳即至

故人收起鸡黍，庄外的河流落满秋雨

暮色中的南山不见踪影，可采菊的地方也可落雨。

透过玻璃窗，对虚构的故人缓缓说起

远芳侵古道是何等残酷的事

再以肯定的语气强调，重阳即至，万物都会随秋雨入暮年

而你我不会，虚构的故人都不会。

雨中入宁联村

行走秋雨需要更多的空间

你出上垟，我入宁溪，都是身体微恙，草木摇晃。

此后如有夜雨，可以秉烛谈起

沿途的河流某月上涨，某日结出连片的栾树果子。

此后如有青山生出水汽，暮年的大雪提前来临

裹挟的人、事都在隐秘中练习复活术：

余生尚有牵绊，入云层的尚未归来，入农田的刚刚散尽。

此后的秋凉深入人心，三村合并后的山林尚未斑斓

低于屋檐的事物都是落雨的一种说辞。

江流

原本继续生长的，都在猛虎下山时练习隐身。

练习上能入昨日晴空，下能入正在摇摇晃晃的草木

未曾隐匿的，全都随着哗哗的椒江入了河流。

原本你我就是江流中的青山。

青山有自己的眼疾，猛虎有远离人群流鼻血的病历

所以你在松涛底下煮着台州府，我已拿着药方入了风雨深处。

知青

芒种使湖塘的生物有了青云志，鳞壳之身偏要生出甲胄之心

上山下乡的知青有了裹腹之欲，勺中薄粥生出披挂上阵、席卷边疆的气势

因为梅雨将至，碗外的河流都有暴躁倾向，碗内的州府都有了封道之意

因为大地上的粮食、草木、鸟雀，都是云端行走的知青

云图辞

云层似流沙，有日暮的群山起伏，类似枇杷、杨梅的植株茂盛，疾走的，都是入夏之后的卷甲衔枚。

云层中生出熟悉的草木、河流，生出台州府的故人，云层中未能生出的，不过是一直以来万物的生老病死。

中元

与行走的庄稼，流水，河鱼，犬吠

等待拆迁的村舍，融为一体

我们默默巡逻，想起各自的父亲，犹如故国

组稿：青蛙 / 编辑：闺门多瑕

杨雄，1974年10月出生。越人诗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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