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玉丨黄河 黄河
一、大河东流
黄河发源于青藏高原巴彦喀拉山脉北麓，九曲回肠，奔腾咆哮，由南而北再自西而东，穿九省区，跨两大阶梯，在广袤的土地上写出大大的“几”字，雄浑浩荡注入渤海，行程达五千四百多公里，她就是世界第五大河流，中华民族的母亲河！
“天上来”的黄河由青海约古宗列曲、卡日曲、多曲经扎陵湖、鄂陵湖流出，匆匆东向进入四川，回旋西折，打了个钳夹，返回青海转了大大的弓背，绕青海湖边接纳湟水而过，再入高山峡谷相连的甘肃，刘家峡、盐锅峡、八盘峡、红山峡、黑山峡，峡谷错列，野马脱缰。冲出黑山峡北上进入宁夏沙坡头，黄河温顺下来，在西套和东套形成了富足、美丽的河套平原，此乃“黄河九害，唯富一套”的河套地区。于此黄河从青涩的少女，焕然成了雍容华丽的贵妇，储蓄满满的能量，造福一方百姓，期待新的挑战。
高弦妙韵的黄河，奔流在琴瑟和鸣的宁夏和内蒙古，从托克托县南下，因吕梁山阻挡，它呼啸着奔老牛湾、娘娘滩而来，斩关夺隘冲进秦晋大峡谷。这秦晋大峡谷南北有千里之远，纵贯黄土高原，两岸高山壁立，群峰叠翠，支流交错纵横，如扇叶般布局，达数百条之多。从陕西境内流入的有秃尾河、无定河、清涧河、延河、洛河和渭水、泾水，从山西省境内流入的有县川河、蔚汾河、湫水河、昕水河和汾河。这些支流冲刷着黄土高原，携带大量泥沙将河水变得浑浊，成为真正意义上的黄河。冲出大峡谷后，由于秦岭阻挡，黄河在潼关和风陵渡折而东向，进入河南，经三门峡、洛阳、小浪底水库到华北大平原，顺郑汴擦济南肩膀而过，东流入海。
二、秦晋峡谷
秦晋大峡谷孕育着黄河之魂。秦晋大峡谷从内蒙古托克托县的河口镇始，止于韩城市的龙门镇，达726千米，是黄河最为波澜壮观、激情澎湃的地段。黄河掰开黄土高原，切下深深裂谷，以凌空傲云的万仞群山、让人魄飞魂散的高峡深谷和蛇曲前行的壮美，孕育着凝聚着中华民族自强不息、顽强抗争的黄河魂。
河口镇南下有“黄河第一湾”之称的老牛湾，它处于清河县、准格尔旗和偏关县相接的三角地带，黄河在此转了近乎360度的大圆，将其围成一个半岛，这半岛像头疲惫的老牛，沐浴后探出头来，惬意地露出鼻孔喘息。这里正是黄河与长城握手的地方，天然屏障与人间奇迹巧妙结合，构成沧桑古老的画卷，画卷里镶有“断崖万仞如削猴，飞鸟不度山石裂”之险的包子塔湾，“石头建筑博物馆”之称的古堡，还有四座塔湾、杨家川小峡谷和寺沟等美景。黄河流出偏关县，向西偏转个半圆，便是河曲县了，县城东北的楼子营镇河湾村，有个被誉为“天下黄河第一滩”的娘娘滩，此地田园如画，美若仙境。当年薄太后和太子刘恒由李广兄弟护卫，在此躲过吕后谋害，留下凄美哀婉的传说。
黄河从河曲县转圜南下，穿行在府谷和保德，神木和兴县，佳县和临县数百千米之间，有着名闻天下的绝壁画廊，它在吕梁山的骨架和陕北莽原的基址之上，两岸黄土及砂岩质地经亿万年河水漂洗，风蚀日晒，雨水冲刷，自然剥落成天然画廊，又叫水蚀浮雕地貌，这浮雕像天书似云团，若鸟兽若挂毯，若人物若神龛，远望像素色唐卡，近看则粗狂凌乱，并随季节、时间、光线转换，变幻出迷人的色彩。此乃巧夺天工，美妙无比。任你敞开想象的翅膀，搜尽天下词汇描述，都不为过。
顺次南下，黄河浩浩荡荡，汹涌澎湃，螺旋着奔腾在陕西延川县和山西永和县之间，逐步发育成为我国干流河道上规模最大、最密集、最完美的蛇曲群，由北而南依次为：漩涡湾、延水湾、伏寺湾、乾坤湾、清水湾。蛇曲是被河流冲刷而成的像蛇一样曲折蜿蜒的一种地质地貌。百十万年来，黄河撕裂黄土高原，湍急的水流借助地球自转偏向力，潜流切割力，回流堆积力，划出一道优雅的曲线，轻轻流淌，绕过伸岀的山岬，掉头回转，从两山之中再次划出一道反向的优美曲线，向来时的方向游去，似乎要与上游握手，却被高山无情的阻隔，只好又一次掉头向下方流去，如此蜿蜒行进，随着凹岸的刨切和凸岸的沉积，以及黄河谷底基岩在地质年代的两次缓慢抬升，河流的嵌入式下切，在古老的黄土高原老年期的河道里，形成首尾相连的蛇曲群。
“黄河九十九道弯，弯弯不一般。晋陕峡谷黄土地，蛇曲动心弦。”这撩人心动的黄河蛇曲群地段，层恋叠嶂，山高谷深。俯视，峡谷万丈；仰视，壁立千仞；远望，群山叠浪，梁峁起伏；近观，步移景迁，目不暇接。寂静时，河水涟漪悠悠，狂怒时，山崩地裂倾岸。昼则金辉如画，夜则悚然惊惧。这里，山峦护持著河水，河水依恋著山峦，黄色托起绿色，绿色覆盖黄色，山拥抱着水，水亲吻着山，凹岸的水流剥蚀着山体，凸岸的低地沙滩像山体伸出的舌头，舔吻着水流，山水相连，融为一体。水流山转，物换星移。山重水复的蛇曲，留给观赏者异样的景致，奇妙的心情。
黄河蛇曲群里，乾坤湾最具代表性，其弯度达320度以上，有“天下黄河第一湾”之称，形如一幅天然太极图，河道东岸山西的河怀里村，西岸陕西的付义河村，犹若黄河巨龙怀抱其间的“阴阳鱼”，自然造化，令人遐思，仿佛玉皇天庭丢落在黄土高原上的“河图”“洛书”，连同定情岛、乾坤亭、女娲峰、伏羲观天等构成美妙的景区图画。
乾坤湾南面紧连着的清水湾，因清水河注入而名，弯度达306度，状若巨大的草帽，河面开阔，水流浑浊。清水湾又名清水关，与永和关一样在交通不便的时代是繁忙的码头，承接着物资流通的重任。景区内的会峰寨有“小华山”之称，与牛尾寨相对而立，是观景的绝佳之处，鹰嘴崖、黄河卫士、守寨山神、青蛇伏崖，九龙戏珠等，期待着远来的游客。时间宽裕的话，人们可到清水衙门和清水街漫步，体验逝去的往日和预存的当下。
伏寺湾在乾坤湾北面，隐藏在山坳里，居高临下，既像倒写的物理学符号“Ω”又似开屏的孔雀，它因伏羲而名，当年红军东征由此前行。伏寺湾向北，是路遥留下诗作的延水湾和激流汹涌的漩涡湾。黄河蛇曲群以其多情的山水和丰富的内涵，令人们前来朝圣。
黄河蛇曲群南大约170千米开外，分布着著名的“黄河三绝”即：壶口瀑布、孟门和禹门。壶口瀑布是世界上最大的黄色瀑布，也是国内仅次于黄果树瀑布的第二大瀑布，它在陕西宜川和山西吉县之间，距宜川县城东35千米，吉县城西45千米。当黄河流经龙王山时，河道由400多米收窄到30—50米，像壶嘴一样，奔腾激流的河水，浊浪翻卷般倒进落差达30米的龙漕里，狂烈撞击，吼声震天，飞雾遮蔽，彩虹高挂，这就是壶口。有道是昆仑作柄河作壶，秀美河山横空出。站在岸边，耳畔涛声轰鸣，平畴波浪翻滚，俯视狂飙卷动，洪流沿着“十里龙槽”滔滔南下，可谓“水底有龙掀巨浪，岸旁无雨挂彩虹”。此情此景，使人联想起“黄河在咆哮”这首雄浑壮美的歌曲了，不由得热血沸腾，那便是光未然先生创作的《黄河大合唱》。
孟门距离壶口瀑布下游五千米，又叫孟门山，它是屹立于黄河谷底河床中的两块菱形巨石，也是两个河心岛。相传这个小岛原来连在一起的，因阻塞河道，洪水四溢，大禹治水时将其一劈为二，导水畅流。又传古时孟家兄弟的后代被洪水冲走，曾在此获救，因此将其唤作孟门岛。大孟门岛长300米，宽50米，高出水面约10米，其南面石崖上，有清代地方官徐洹瀛所题“卧镇狂流”四字，待洪水泄退时供人欣赏；小孟门岛仅五六十米。此二岛，远眺如舟，近观似山，俯视若门。这里是“十里龙槽”的起点。依据地质考察所知，长期以来，晋陕峡谷地壳上升，河流下切作用增强，溯源侵蚀，裂点上移，瀑布由孟门移动到现在的位置，瀑下深潭渐成今日十里龙槽，孟门山则是瀑布上移残留下的岩石块体。如果说“孟门夜月”是其迷人景色的话，那么“南接龙门千古气，北牵壶口一丝天”就是孟门山的真实写照了。
禹门是黄河的咽喉，也是秦晋大峡谷的终端。它距壶口瀑布65千米。这里，山西河津市的龙门山和陕西韩城市的梁山夹河对峙，悬崖绝壁，状如大门，宽度仅80多米。传说每年初春三月，鲤鱼逆水而上，跃登此门，化而为龙，因此称龙门，又传为大禹治水时开凿，所以叫禹门。每逢洪水时节，龙门入口处陡然变窄水位抬高，出口则遽然开阔水位下降，形成明显的水位差，故有“龙门三跌水”之说。诗云“龙门三激浪，平地一声雷”。龙门三激浪，是黄河千百年来的奇观。黄河快到峡谷的尽头龙门口时，突然遇到一个急弯，狂涛激浪猛然撞在峭壁上，飞出一层层凌空雪浪。掉回头的水浪，再次撞到对岸的巨石，又在狂怒中冲起一堆堆直射天空的雪浪。猛回头水浪随即和矗立在河床中的一座巨大的礁石相遇，再次狂怒地咆哮起来。这就所谓的“龙门三激浪”。李白《西岳云台歌送丹丘子》有诗句云：“巨灵咆哮擘两山，洪波喷流射东海”，就是其壮观景象的抒写。
至此，这720多千米的秦晋大峡谷，虽占黄河的七分之一强，却是其中最为气势磅礴、景色壮丽的一段；就这么一段，如此的波澜壮阔，如此的扣人心弦，如此的魅力永恒，让每个走近她的人，从内心深处体验那不可抗拒地跳动着的魂魄。
三、黄河魂魄
黄河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河流之一，千百年来流淌在中华大地上，她以其自强不息的雄魂铸造中华民族伟岸的气节，以其厚德载物的胸襟容纳风云变幻的世界，以其绝处逢生的魄力续写绵绵流长的华夏文明。伟哉！黄河！你把最瑰丽的色彩隽刻在浩瀚宇宙的星球上，融入到华夏历史的血脉里，书写在恒久的自然进程中。
黄河的水是柔弱的，静谧的。她流经草地、森林和台地时，琴瑟和鸣，优哉游哉，那么的温良恭谦让，那么的仁义礼智信，象征着崇高无上的美德。一旦遇到峡谷绝壁，高山阻隔，她也从不避让退缩，即使跌得粉碎，亦义无反顾地狂吼着、咆哮着，即使在龙漕低谷的压迫里也挣扎着、相拥着，绝地求生，冲决艰险凛然向前。多么的傲骨嶙峋，多么的大义忘我，视死如生，高歌猛进，那是不可征服的民族灵魂的所在。
黄河那伟岸的躯体，崎岖盘桓横卧在三大阶梯上，头枕世界屋脊，脚踏广阔海洋，流向富蕴哲思的远方，给地球带来人类史上唯一根蒂相续数千年不绝的中华文明；她不捐细流，高山作屏，浩浩荡荡汇聚起无穷的能量，用甘甜的河水，滋润着山野、盆地和广袤的平原，哺育了远古文明，造福着当代城乡。
黄河的性格倔强而孤傲，豁达而豪放。160万年来，轻轻提起又浓重下笔的“几”字轮廓里，她饱尝了巨量的辛酸和苦累，依然把爱无私地给予大地，不以贫富作选择；她以身作则，造就着华夏子孙灵巧的双手，聪慧的心智，宏远的谋略和英勇的胆识。她也借助灾难检验后世承受的限度，警示后人万万不可功败垂成、遗恨千古。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美哉，黄河！壮哉，黄河！
后记：
2019年秋，到延安学习，途径山西吉县，游览壶口瀑布，但见洪水流泻，万马奔腾，狂滔激浪，怒号排空，一幅黄河魂画卷存于脑际，挥之不去，幻想写出，以备纪念，拖延至今，成此拙文。(备注：文中引用高文义，续世朝，乔山犟驴等人的文章和博客，于此深表谢意！)
2021年8月9日星期一
作 者 简 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