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云南省“有突出贡献专家”张霞:我的白语,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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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大理州剑川县金华镇东门街一个普通人家。过去乃至现在剑川都是全国白族人口最聚居的地方,白语是当地的主要交际语言。出生时,我听到的第一句话是白语;开口说话了,我会说的第一个词是白语;在家里,我和家人说白语;在外面,隔壁邻居和我说白语;上小学了,老师用白语解释课本上的汉文知识……白语伴随我成长,也让我认知了世界!
10岁那年,因父亲在外地工作,我跟随家人离开了家乡。在外地生活、求学的日子里,我自然而然地学会了汉语。汉语作为我的第二语言,成了我与他人交流必不可少的工具。但我一直觉得我和周围的同学不一样,因为我还会说一种和他们不一样的语言——白语。我的父母是传统的白族人,观念中认为白族人就要说白族话,不然算什么白族。所以在离开家乡的日子里,父母在家一直和我们姐妹俩说白语,白语一直是我们的家庭用语。家里还没有电视的那个年代,晚上的很多时光,我和妹妹是在父母用白语娓娓道来的剑川风土人情、家族往事中度过的;逢年过节,我们一家用白语讲故事、唱白族调、表演各种家庭节目……白语让父母在他乡的游子之心得到了一丝慰藉,也让我和妹妹没有忘了我们是白族的这个“本”。 感谢我的父母在不经意间让白语在我们这一代得以传承!
1991年,我考入云南民族学院(现云南民族大学),开始了我的大学生涯。我的专业是英国语言文学,英语成了我的第三语言。刚入校时,我遇到了不少剑川老乡,当我用汉语告诉他们我是剑川人时,他们都不相信,因为他们觉得我的汉语口音不像剑川人。于是我说了白语,他们才认了我这个老乡。白语让我的同胞认同了我的白族身份!
1993年暑假就要开始时,系里通知白族学生去参加一个学校组织的讲座。我去了,才知道是中央民族大学的白族教授李绍尼老师介绍白族的语言文字相关情况。我的心情随着讲座的进展澎湃了:原来除了我会说的白语,白族还有文字,我要学习!于是,讲座结束后,我找到李绍尼老师讨教。当时恰逢云南省民语委组织召开了“白族语言文字科学讨论会”,并在省民语委办公室举办“在昆白族干部白文夜校培训班”。李老师把白文的声、韵、调简单给讲了一下后,我又陆陆续续地参加了培训班的几次课程。就这样,我学会了拼音白文,多了一种工具和技能!
在参加夜校班的过程中,我认识了许多白族的前辈语言学家,包括拼音白文的创制人之一徐琳先生和时任云南省民语委办公室主任的杨应新老师。当时徐琳先生要到滇西调研,民语委安排职工奚寿鼎陪同,因考虑奚是男生,生活上不方便招呼徐琳先生,杨应新老师他们见我对白族语言文字较为感兴趣,又恰逢暑期,就问我愿不愿意参加社会实践,陪同徐先生他们去调研。我非常乐意地参加了这次社会实践。我的故乡剑川也是徐琳先生当年调研的地点之一,在回到剑川之前,我写信给家里告知我参加的这次社会实践活动是陪中国社科院的徐琳老师到滇西白族地区做调研,并告诉家人徐琳老师是洱源乔后人。不曾想,一回到剑川,外公便告诉我信中提到的徐琳老师极有可能是他多年未能联系上的堂妹。随后外公、外婆和徐先生见面叙谈后确定徐先生就是外公的堂妹,因社会变迁已经失联几十年。于是,因我参与这次白语文调研,居然让我的家族亲人几十年后得以相见、相认,实乃缘分!徐琳先生的女儿傅京起教授在美国也从事白语研究,近年来多次回国调研、讲学,前两年还休学术假在剑川长住了一段时间,潜心学习、研究白语,我们时常联系,有机会都要见面,浓浓的白语情结和对白语文工作的关注是我们共同的话题,并将我们的亲情再次延续!
陪徐琳先生结束调研后,我开始了新学期的生活。之后的日子,我一边求学,一边参与省民语委开展的白语文相关工作,先后参与了省民语委在大理市举办的白语文培训班的教学以及杨应新主任主持的《白文教程》编写等工作。在这个过程中,我和奚寿鼎有了不少接触。专业上,他传授我许多知识;生活上,他给予我极大的关心和帮助。我们从相识到相知,在大四的时候,我因白语文收获了一份爱情!
1995年的5、6月份,在我即将毕业寻找工作之际,云南省民语委因缺少从事白族语言文字工作的专业人员,需要一个有语言学背景并会说白语的母语人,因之前的工作参与,徐琳先生、杨应新主任、李绍尼老师等都非常希望我能从事这个工作。此时,省委组织部到系里要人,经过筛选,我成了候选人。一边是我喜爱的白语文工作,一边是大多数人都认为是有发展前途的组织部,我也曾犹豫,但心中那份难舍的母语情结,让我最终选择了到民语委从事白语文工作。白语文让我获得了现在的工作岗位,我至今不忘初心,无怨无悔!
1997年1月,我和奚寿鼎经过更进一步的相处和了解后,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共同的事业让我们在工作和生活中相互帮扶,一直走到了今天,有了一个还算乖巧的儿子。白语文情缘让我拥有了一个温暖的小家!儿子今年16岁了,已是一米八几的大伙子,从小我们带着他一起参加白文培训班,上学后假期我们到白族地区做调研都会带上他,他并不排斥,有时还充当我们的助手拍怕照、整理点资料什么的。因为是同行,更是铁杆的白族,我和先生在家里谈论最多的也是有关白族的各种内容,慢慢地,儿子知道了我们是做什么工作的,也知道了白族有语言也有文字,并为自己是白族而自豪。唯一的缺憾是,我和先生的白语属于两个方言,语音存在一定的差异,在家中没有用白语交流,儿子因缺少语言使用的环境,学习使用白语的条件有限,但我们一直鼓励他并开玩笑地逗他说如果不会说白语就要开除他的白族“族籍”,他听进去了,也愿意学习使用。从事白语文工作多年,先生的大理白语我基本能听懂,加之我们节假日回大理的时间多些,假期大多数时候也是大理的爷爷、奶奶来照顾孩子。孩子的奶奶是农村白族妇女,不识汉字,略懂汉语,知道我会听大理白语,我们在一起交流基本都是她说白族话、我用汉话的形式。有这样的语言环境,我和先生决定让孩子学习大理白语,儿子现在能听懂30-50%并会说一些简单的词汇和句子。儿子的母语传承于我和先生而言任重而道远!但不管怎样,我们在尽我们的努力不让儿子忘本。我相信,在我们的潜移默化下,我们对白语的那份情愫也会在儿子的心中留下一道记号!
从1995年7月到云南省民语委报到至今,我从事白语文工作已有23个年头。这是一份寂寞的事业,更是一份清贫的职业。23年了,我经历了风风雨雨、酸甜苦辣,但镌刻在骨子里的白语文情结和对白语文事业的责任感,让我坚守至今,并将继续坚守。23年里,我本着踏实做事的原则,奔走呼吁族人珍惜和保护自己的语言文化,用实际行动和一点一滴的工作唤起社会各界对白族语言文字工作的认可和支持。在相关部门、领导以及各界人士的支持下,我组织、参与了无数的白语文培训工作,学员有大学教授、也有基层一线的小学甚至幼儿园老师,有省外已不会说白语的白族同胞、也有对白族历史文化感兴趣的汉族兄弟,有白族民间艺人和文化工作者、也有关注研究白族语言文字的外籍专家学者。我积极协调,帮助大理地区教育部门开展白汉双语教育工作,并参与组织编写、翻译了一批白汉双语教学教材,不仅探索了双语教育促进白族边远地区基础教育的有效途径,也为当地学校校舍建设引进了外资资助,积极为白族地区的教育工作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其他的工作还有收集、整理、翻译、出版白族民间文学,开展政治、科普等读物的翻译……凡此种种,不再累述!因白语文工作起步晚、底子薄、从业人员少,许多工作还做得不够,做得不精,但从个人的层面来说,我已是蛮拼的啦!期待后来人将来比我做得更好。我是幸运的,我的坚守和付出得到了回报!从白语文工作的大局来说,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注白语文工作,从国家、到省级都越来越重视包括白语文在内的民族语文工作,作为全国唯一的白族自治州——大理州也开始关注和支持白语文工作。从我个人的业绩来看,2012年在我40岁的时候,参加云南省中青年专业技术人员职称破格评审获得了正高职称,2014年云南省人民政府授予我“有突出贡献专业技术人才奖”(俗称的“有突出贡献专家”),这份荣誉不仅是给我个人的奖励,更是党和国家对白族语言文字工作的认可!可以说,白语文成就了我的人生、成就了我的事业!
(编者按:云南省有突出贡献专业技术人才奖是云南省政府为专业技术人员设立的最高奖项,设有一、二、三等奖,一等奖都是给院士级的专家。张霞老师获奖的当年,全省共有120位各行业的专业技术人员获奖,没有一等奖,二等奖12人,其余均为三等奖。)
回顾我的白语文情缘,我有太多的感恩和感谢:
感恩我的父母不仅予我发肤,更让我虽然少小离开家乡也没有忘记我的母语,让我牢记我是谁,我的民族是白族!
感恩我的民族有那么深厚的文化积淀,让我虽只揭开她的冰山一角就能在工作中取得不少成绩!
感恩党和国家高瞻远瞩,支持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工作,为各民族全面发展和国家安定团结提供了政治保障!
感谢当年领我入行的前辈语言学家们!
感谢多年来关心和支持白语文工作的各界人士!
多年来,很多人对我从事的白语文工作不理解,认为大家都在学汉语、英语,学习使用白语文有什么用?会说白语有什么好处?从我的个人经历来看,多一种语言多一种技能、多一种机会,这是绝对没错的。我们提倡、鼓励学习使用白族语言文字,并不是要排斥汉语文的学习使用,两种语言和谐使用、各司其责、各尽其能,培养两种语文或多种语文精通的双语/多语人才,是我们白族语言文字工作的目标之一。和白族同胞说白族话,遇到汉族说汉语,遇到老外说外语,拥有这样的语言能力有什么不好呢?!双语/多语和谐并进应该是我们少数民族语言使用的最高境界,是国家和各级政府应该鼓励和倡导的。
语言多样性是人类的重要遗产,每一种语言都代表着一个民族独有的文化智慧,任何一种语言的消失都是全人类的损失。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保护自己的母语,使其不要消失,这是为民族和国家做贡献,也是为全人类做贡献。“如果你不呼吸,就没有空气。如果你不走路,就没有地球;如果你不说话,就没有世界”。“我讲我最喜爱的语言,是因为它能证明我是谁。我们教孩子我们最喜爱的语言,是因为我们想要让他们知道他们究竟是谁。”这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相关文件里引用的美国印第安少数民族老人的经典用语,在此与全体白族同胞共勉。
一个民族的历史和文化离不开语言文字的承载,传承和发展一个民族的语言文字,需要族人的自觉,更需要政府的语言政策和语言规划予以引导和支持。在此也呼吁白族人民能够珍爱自己的民族语言文化资源,积极参与白族语言文字的学习和使用,推动白族语言文化的发展!祈盼白族的语言文字在族人和政府的共同努力下,在推动白族社会全面发展的进程中发挥其应有的积极作用!相信随着国家和各级政府、部门对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的进一步重视和支持,白语文工作将会有更美好的明天!
个人简介
张霞,白族,1972年5月出生于大理州剑川县,云南省民语委译审(正高)、云南省“有突出贡献专家”。长期从事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特别是白族语言文化研究及基于语言文化的民汉双语(三语)教育理论、实践研究和少数民族社区发展工作,并致力于白、汉、英三种语言的翻译和少数民族语言文化的对外交流与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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