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氏文化】局外人（ 文/平凡）
局 外 人
作者/平凡 图片/网络
除夕的夜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连绵不断。
又要过年了。
咩憨憨躺在柴房的土炕上，瘦弱的像一根柴禾棒的身子上裹着一条又脏又臭的破棉被。破棉被是当年为羊羔子取暖用过的，一股一股散发着难闻的羊膻气。
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门框上的铁环发出叮当叮当的响声，很刺耳。
飘飘洒洒的雪花覆盖了村庄，覆盖了房屋，也让咩憨憨脑子里的记忆变得模模糊糊。
疼痛，寒冷。
咩憨憨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活生生撕扯成了两半。左半身变成一根蓝色的羽毛，落在西厢房屋前的柳树上。右半身变成一根红色的羽毛，落在东厢房前的另一棵柳树上。
西厢房住着的是大儿子天儿，东厢房住着的是小儿子地儿。透过窗户，便能看到天儿一家人和地儿一家人都在围着桌子吃火锅。
两个铜质火锅都是咩憨憨年轻时候买的，锅里的木炭烧得正红。
看着看着，变成羽毛的咩憨憨不由自主地流出了口水。
咩憨憨自己也说不清过了多个年了，只知道现在是老了，没什么用了。
雪花挂满了柳树的枝枝桠桠，也让蓝羽毛和红羽毛披上了银白色。
咩憨憨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妻子依偎在自己强壮的身体上，很温馨，很暖和。
天儿和地儿出生的那年春天，咩憨憨和妻子在院子两头栽下的两颗小柳树，如今都长高了，长壮了，妻子却在两个儿子结婚后的第二年走了。
想起妻子，咩憨憨就会泪流不止。
妻子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柳丝丝。年轻时的柳丝丝长得不胖不瘦，苗条细柳，很招人喜爱。
可惜的是，丝丝从小就是聋哑人。
柳丝丝长到二十几岁，也没有人上门提亲说媒，这可急坏了父亲柳贵和母亲梨花。夫妻二人挎着一副猪下水找到了媒婆吴二婶。
"她婶啊，丝丝这妮儿……"
"人是现成的，就看你们愿意不愿意。坡梁梁上住着的咩憨憨，和你家丝丝年龄相当，八字相合，若有意，我便跑跑腿，动动嘴，成全了这桩好事。"
吴二婶边说，边把嘴里的旱烟锅子"吱"地狠吸了一口。
咩憨憨打小就没了爹娘，冬没棉夏没单，一杆羊鞭脆生生地从早甩到黑。
"唉，咱的娃儿咱晓得，认命吧！"
柳贵把双手托着的猪下水递在了吴二婶手里，算是认下了这门亲事。
第二年开春，没彩礼没宴席，不敲锣不打鼓，一头瘸腿黑驴把柳丝丝驮进了咩憨憨那两间四面透风的破屋子里。
三粒粒小米一宿宿熬，稀汤汤灌肚热乎乎。
小日子是穷，柳丝丝和咩憨憨却没有感到苦。几年下来，小两口养的山羊绵羊成了群。用羊毛羊皮羊角羊肉换回的钱，起房建屋，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红火。
柳丝丝的肚子特争气，十月怀胎，生下了天儿地儿两个娃。
多美的光景！想起这些，咩憨憨就会抿着嘴偷偷乐。
天亮了。
“给！”“咚”的一声，天儿把半碗剩饺子扔到咩憨憨枕头的左边。
“吃去！”“啪”的一声，地儿把半碟子剩菜摔到咩憨憨枕头的右边。
“没用的柳树，年后锯掉卖了木头！”说话的是天儿的妻子。
“一棵老柳树挡在门前，看着都碍眼，砍了烧火！”说话的是地儿的妻子。
两家人穿着厚厚的衣服，提着花花绿绿的年货，要去各自的外母娘家拜年去了。
两棵柳树上的蓝羽毛和红羽毛离开了柳树条子，飘啊飘，并在了一块，向着天空，飞得不知了去向。
天儿和地儿都长大成人了，咩憨憨现在便不再是家里的一家之主，变成了局外人。
这个局外人，在冰窖似的柴房里两脚一蹬，找柳丝丝去了。
作者简介
刘高田，笔名平凡，男，山西忻州人。国企宣传干部，网络作家。《郁氏文化》编审部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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