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张元怀作品 | 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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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中的所有节日里, 春节是最大的, 也是最为清闲, 最为享受, 最为热闹的。记得在我小的时候，一进入腊月的门，大人们就特别地嘱咐我们小孩：嘴上要有把门的，对人要有礼貌，要说吉祥、讨喜的话，不能说粗话、脏话，更不能说：“不发、不好、破、穷、输、倒霉、鬼、死” 等不吉利的话，当然更不能做坏事，而且越近过年，要求就特别的严。对小孩如此，大人们更是处处做表率，左邻右舍，扛搡吵事的少了，夫妻之间，拌嘴斗气，摔盆子掼碗的没有了，艳阳高照，一派祥和。这期间，即使自家小孩有些小过错，大人也不会轻易责骂，更不会动手教训的，常以“等过了年，看我怎么收拾你”的话语， 吓唬吓唬孩子，其实过了年之后，小孩学乖了，做好了，不再犯了，大人当然不会秋后算帐，谁不心疼自家的孩子。
年三十中午家里是不做饭的, 有什么吃什么, 简简单单, 不饿就行。下午, 母亲和姐姐在厨房忙着准备年夜饭, 父亲则带着我们男孩, 将家里屋外再收拾一遍,一时不用的农机具归拢归拢，然后指挥我们在大门、后门、房门上，贴春联、贴挂绿,就连猪圈上也贴了：“六畜兴旺 五谷丰登”对联，然后帮我们小孩洗脸洗脚，修剪指甲，穿上新鞋新衣裳。厨房里不断飘出阵阵香气, 令人直掉口水, 我有意无意总喜欢朝厨房跑,。母亲早已看出了我那点小心思, 从已煮熟的腊肉上撕一小块塞到我嘴里, 气得姐姐直嘟噜小嘴。小孩子就是这样, 馋神上来了, 不讲斯文, 什么也挡不住, 而且那个时候吃到舌尖上的是天底下最美的美味,。但到晚上摆上一桌菜, 小肚子早已涨得鼓鼓的,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年味最浓的是年三十晚上团圆饭，满满的一大桌，好吃的、营养丰富的、新鲜的，全都端了上来，在中国人传统的春节文化里，国泰民安，健健康康。全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在父母身边，一起吃年夜饭，是天底下最大的幸福，亲情是最浓的年味。
那时没有电视，更没有春晚这一说，在父亲接回灶王爷，放了炮炸，封了财门后，家人在一起守岁，谈天说地，但个把小时下来，就哈欠连天。在父母亲进入房间后，我们男孩子还有一个小秘密——爬门楼，兄弟之间相互帮忙，爬大门，或爬后门，站在小板凳上，两只手抓住木门门闩，第一步使两只脚踏在门闩上，然后继续用力朝上爬，两只手紧紧抓住门的上沿，程序才是结束。据说是很灵的。
大年初一早上，我们小孩醒得比谁都早，先在枕头底下摸，寻找父母亲在我们睡着以后，悄悄地放在我们小枕头底下的压岁钱，那时普遍的穷，只有一、两块钱，但在我们小孩子的心目中，那已是一笔可观的大数字，有了压岁钱，春节期间可以结伴去城里看一场电影；或买一大张洋片，一一剪开，相互间砸着玩，赌个输蠃；或不用，等开学了，买个铅笔、小刀、橡皮等学习用品。
我们小孩起床后，先到父母亲房间，给仍睡在床上的父母道一声“恭禧”， 然后给两位长辈，每人分别敬一杯糖茶和几片洋片糕。父亲起床后，首先是开财门，放炮炸，然后做新年的第一顿早饭，每人一碗小青菜汤里下少许面条，蒸一笼馒头，馒头则意喻着：要发，一家人和和美美，恭禧发财；面条意喻：长命百岁，长长久久；青菜表示的是：健健康康，永远年（青）轻。
初一这天，是不能动刀拿剪子的，屋内陆上花生皮、瓜籽壳撒了一地，也不能扫，否则会把财气扫跑了。因为怕年三十晚上刚从天上接回来的“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 的灶王爷忌讳，所以初一这一天，女人是万万不能在锅台上忙活的，一日三餐由父亲或家中的大男孩，在妻子或母亲的指挥下，热几个熟菜，熥一下年三十晚上的“陈年饭”， 便轻轻松松地解决了吃饭问题。
因为我的父母亲在队里辈份高，有时大年初一的早饭刚吃完，左邻右舍的小字辈们就来拜年了。母亲很热情地给每个孩子几颗糖果，抓一小把花生瓜籽，再分发几片洋片糕。不一会，我也加入了伙伴们的拜年队伍，挨家挨户给队里的伯伯、伯母，叔叔、婶子，哥哥、嫂子们拜年。到辈份高、年龄长的家拜年，有的老人会指着堂屋地上的拜垫子，挺严肃认真地说：拜年是要下跪磕头的。知道这是戏弄我们小孩的，就装着不懂，但糖茶照喝，小糕点照拿，直逗得老人家眉开眼笑。
左邻右舍，一个村上住着，平日里难免有些小摩擦，小矛盾，说狠话的有，动手的也有，大有谁也不求谁老死不相往来的势头，从此结下了怨仇。春节期间是化解矛盾的最好时机，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谁能记恨一辈子，把芝麻大的仇带进棺材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活得真够辛苦了。晩辈见了长辈，或平辈相见，失礼的一方，主动向对方道一声“恭禧”，算是打了招呼，赔了不是，对方板着的面孔顿时也会挤出几分笑容，也会回敬一声“恭禧”，从此两家重归于好，相安无事，乡里乡亲，矛盾结得快，化解也非常的容易。
初二，母亲带着我们到外公、外婆家，几个舅老表、姨老表，聚在一起，玩得尽兴，常在大水库边看谁劈出去的一块小瓦片在冰上滑溜得最远，声音最响。以至于被大人喊回去吃饭，也没有决出个输羸。
初三以后几天，吃完早中饭, 我和村里的小伙伴们便徒歩赶到城里体育场, 挤在人堆里看舞龙、舞狮、踩高跷、荡旱船等节目表演, 直至太阳下山, 才乘兴而归。
清闲，大人不用下地干活，小孩不用匆匆赶去上学；衣着整洁，处处干净，相互间客气友好，有好吃、好玩的。空气中，一半弥漫着乡村厨房里飘出来的醉人的香甜味，一半则是燃放烟花爆竹后，留下来的浓浓火药味，这就是过年给我留下最美好的记忆。
如今，生活条件好了，休息娱乐的时间多了，鸡、鱼、肉不缺，嘴不再像我们小时候那样馋了，物资丰富，衣着鲜亮，天天是过年。
作者简介：张元怀，笔名源淮，网名劳璋，江苏仪征人，退休公务员。扬州市作协会员，有过10多年军旅生活和30多年从警经历。退休后，写点回忆性的散文，已有多篇习作在《杂文选刊》《椰城》《钱塘江》《山东散文》《白沙》《扬州日报》《徐州日报》《仪征日报》和《西散原创》《首都文学》《中州作家》《文学百花苑》等报刋、平台上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