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根:越来越胖的现代人
文/陈根
不管社会对形体的要求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为肥胖正名也好,以瘦为美也好,我们都已走进一个疯狂制造肥胖的时代。
过去几十年里,世界上大部分地区肥胖人群的比例都处于持续增长状态,在发展中国家情况尤为严重。
2016年英国著名医学杂志《柳叶刀》发表的全球成年人体重调查报告显示,全球成人肥胖人口已经超过瘦子。中国目前已经超越美国,肥胖人口已近9000万,其中男性4320万,女性4640万,成为全球肥胖人口最多的国家。
北京大学公共健康中心的一项研究也指出,至2030年,每4个孩子中,就将有一个是超重的。即时,中国将有5000万儿童的体重被列为超重或肥胖。
走过饥荒年代的人们,如今为何又面临肥胖的困局?在社会对形体要求愈发严格的当下,我们又如何面对肥胖?
几重肥胖几多风险
对于肥胖的讨论离不开身体质量指数(BMI)这一概念。身体质量指数(BMI),也就是一个人的体重(kg)除以其身高(m)的平方的结果(kg/m2)。
不管是在日常生活还是在科研中,当比较及分析一个人的体重对于不同高度的人所带来的健康影响时,BMI都是一个中立而可靠的指标,也是衡量肥胖最常用的指标。按照世界卫生组织标准,25≤BMI≤29.9为超重,BMI≥30则为肥胖。
在多数情况下,BMI表现良好。事实上,研究者已经使用BMI发现,肥胖(包括超重)是死亡和很多疾病的重要危险因素,例如心血管病、内分泌及代谢紊乱、恶性肿瘤、骨关节疾病、睡眠呼吸暂停综合征等。
比如,肥胖会造成胰岛素抵抗,降低胰岛素敏感性,这也是导致2型糖尿病的重要因素之一。当一个人体内的胰岛素抵抗过高时,胰岛要分泌远远超过正常剂量的胰岛素才能控制好血糖,而胰岛也会因为长期处在超负荷工作的状态下变得衰竭。当胰岛细胞无法分泌足够的胰岛素时,也就形成了2型糖尿病。
研究显示,肥胖人群二型糖尿病发病率比平常人要高4倍。此外,BMI为22-23时,二型糖尿病的发病风险远远低于23-31的时候发病风险;而BMI为35时,女性发生二型糖尿病的风险甚至高达93.2%。
除了导致心血管疾病和增加糖尿病风险外,肥胖还影响着人类寿命。据一项发表于《美国医学会杂志》子刊的研究显示,在成年早期(25岁)和中年(44岁)之间体重的变化,可能对过早死亡风险产生重要影响。
来自波士顿大学公共卫生学院等机构的研究团队,对美国全国健康和营养检查调查(NHANES)的数据进行了分析,以评估体重指数(BMI)变化与死亡风险之间的关系。
研究共覆盖24205名平均年龄为54岁的受试者,其中男性12588名(51.0%),女性11617名(49.0%)。研究人员正是根据BMI将受试者的体重分为3类:健康(18.5<BMI<24.9)、超重(25.0<BMI<29.9)和肥胖(BMI≥30.0)。
根据从成年早期到中年时期BMI的变化,受试者被分为3大组、9小组:体重维持组(健康组、超重组和肥胖组)、体重增加组(健康至超重、健康至肥胖和超重至肥胖)和体重减轻组(超重至健康、肥胖至健康和肥胖至超重)。
在平均10年多的随访期间,共发生5846例死亡,死亡率为20.3例/1000人-年。同时,38.5%的受试者维持健康体重,12.1%维持超重,5.6%维持肥胖。只有1.3%的受试者由超重至健康体重;0.8%由肥胖至超重;0.2%由肥胖至健康体重。
结果显示,相比于BMI维持在健康范围的受试者,BMI维持在超重和肥胖的受试者,死亡风险分别增加了15%和117%;健康至肥胖和超重至肥胖受试者,死亡风险分别增加了32%和47%。而相比于BMI维持在肥胖的受试者,从成年早期到中年时期,BMI由肥胖至超重的受试者,死亡风险降低了54%。
从体重肥胖到内脏肥胖
尽管BMI是衡量肥胖最常用的指标,并且正如上所述,BMI标准下的肥胖显而易见,给人体健康带来了巨大负担,不论是慢性病风险的增长还是对预期寿命的影响。但BMI依然不是评判肥胖的绝对依据,这需要我们进一步理解肥胖,而更全面的理解也将令我们建立对健康更深刻的认识。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界定,肥胖指的是可能损害健康的异常或过多的脂肪堆积。当体内脂肪过多,会引发代谢紊乱和炎症反应,进而导致一系列健康问题。因此,肥胖既是独立的疾病,又是许多疾病的危险因素。
不难看出,肥胖与脂肪相关。事实上,BMI作为衡量肥胖最常用的指标,仍更多地与体重相关。而人体的质量构成则分为两大阵营:脂肪自成一派,称为脂肪质量;其他所有成一派,称为瘦体质量。如果只看体重来判断肥胖,就相当于将脂肪质量和瘦体质量混为一谈,这也是为什么BMI会出现失灵的原因所在。
显然,肌肉发达的运动员肌肉组织质量更高,BMI会高估其脂肪质量。水肿的患者组织液质量升高,BMI也会高估其肥胖水平。而随着年龄增长,老年人肌肉组织的减少多于脂肪组织,所以BMI会低估老年人的肥胖水平。
此外,BMI难以区分脂肪的分布。脂肪堆积的部位不同,所造成的健康影响也不同。例如,内脏脂肪就与肥胖相关性疾病有更强的关联。内脏脂肪是指围绕在内脏周围的脂肪,主要堆积在腹部,表现为苹果形身材(中心性肥胖)。在BMI不太高的人群中,腹部脂肪增加更是独立的危险因素。
肥而不胖的内脏肥胖甚至将带来更为深远的影响。在近期的NEJM杂志上,就刊登了这一影响的荟萃分析结论。研究者对72项前瞻性队列研究进行了系统综述和荟萃分析,每项研究均报道了向心性肥胖的至少三项指标及其与全因死亡率之间的关联。
结果显示,向心性肥胖的所有指标(如腰围和腰臀比)均与较高的全因早亡风险呈显著正相关。许多指标的关联呈非线性(即呈J形或U形),但大多数指标均有明显分界点,超过该分界点后,死亡风险持续增加。比如,腰围分别大于90 cm和80 cm的男性和女性的死亡风险几乎呈线性增加。
而另一项发表在《英国医学杂志》(BMJ)的荟萃分析,筛选了98745项研究,跨越了2528297名参与者,更细致地量化了中心性肥胖指标与在一般人群中全因死亡率的相关性。
结果显示:腰围每增加10cm,与全因死亡风险升高11%有关,男性和女性风险分别升高8%和12%;腰臀比比值每增加0.1,与全因死亡风险升高20%有关,而且这种关联在女性中更明显;腰高比比值每增加0.1,与全因死亡风险升高24%有关;腰腿比比值每增加0.1,与全因死亡风险升高21%有关。
肥胖非罪但也并不健康
当然,不论是BMI近似估计一个人的肥胖程度,还是细分到中心性肥胖,一个已经被证实的事实,就是肥胖对人体健康造成的不利影响,这与社会的现代化却有着紧密联系。
根据1985-2014对中国学生身体健康的调查,中国的孩子在80年代初,肥胖率几乎为零。但是到了80年代后半期,肥胖学生数量开始以迅猛的速度直线增加。当人们走过饥荒年代,进入技术化的物质丰裕的现代社会时,肥胖也随之而来。
如今,肥胖早已不是个体现象,而成为了一种“现代病”。在这个充斥着垃圾食品、健康成本越来越高的时代,拥有健康、匀称的身体不再是常态。当人们在责怪胖子不努力时,却常常忽略了:在当今的社会环境中,获得一个健康的身体,需要付出比曾经大得多的努力。
保质期几个月的速食包,代替了过去需要花费时间才能获得的新鲜食物;经过各种工业加工的产品,代替了曾经天然的原味。效率当道的时代里,人们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这汹涌而来的便捷。于是,食品工业的巨大浪潮中,“便捷”帮我们节省了时间、精力、甚至金钱,而也带走了人们的健康。
另一方面,在食物稀缺的年代,吃饭本身就是一件奢侈的事。因为来之不易,所以吃饭时,总是会认认真真。而数字技术、移动媒体时代降临时,因为过于丰富的产品,人们的精力也得以分散,我们很难再专注于吃饭本身。吃饭看剧,吃饭刷手机,早已成了现代人生活的常态。
来自伯明翰大学的研究表明,饥饿感不仅取决于我们吃了多少食物,更和人的记忆、注意力有关。一般情况下,人在吃完饭后的20分钟,大脑才会接收到“饱了”的信息。而如果在吃饭时做着其它让你分心的事,大脑就更不容易接收到饱腹的信息,容易“吃多”。
或许,对于现代社会来说,在宣扬着“形体自由”的当下,在“宽容肥胖”的同时,我们也要更多地了解肥胖。肥胖非罪但肥胖也不是健康,了解肥胖,才能可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形体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