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道元•一些树木的低声说话

南道元，本名杨炳辰。泛易文化应用研究学者，曾任中国易经社会科学院副院长。从事易道文化实践和严肃文学创作三十余载，有作品刊发于《星星》《草堂》《鸭绿江》《新城市文学》等刊。著有小说集1部、散文集1部、诗集7部；易学专著《新命学论稿》《道家奇门遁甲论稿》。其中，诗集《去南山》入选草堂诗丛第一辑；诗集《去长安》《去云观》入选大雅堂文丛第一辑；诗集《人间别处》入选21世纪华语诗丛第三辑。偶有获奖。目前闲居成都。

·南道元·

一些树木的低声说话

关于词

任何时候，词都可以挺身而出

自从一首诗的诞生

词学会了敞开与关闭

学会了进进出出

还有一些词离家出走之后不再回来

它们住在远方的寨子里

与事物的多种形式择水而居

词的花冠不言而喻

不会在同一个花园里播种、生根

离开了我们

它们将选择在句子里复活

这个动作悄无声息

仿佛一僧一道，高卧南山

躬耕隐居的假象背后是因为壮志在胸

一个词的自由、圆滑、魅惑

和暧昧晦涩

成为表达途中的一次盘问与切口

达成和解是我们唯一的路

可以被一个词

欺骗一次。我们得以在悬置中复活

并且不至于

因眼力不济而显得心虚

等    雨

大雨一再推迟上演的时间

你坐在院里的草地上，和两株桉树

一起等候它的出场

乌云压城。三天以来，

从山里吹来的风进进出出了很多次

此时应该想起一个符号

在大雨落下之前

在你的方寸被关于秋天的一段描述

打乱之前

比如高跟鞋叩击石制地面的声音

它的节奏，有没有可能

与大雨迟迟未临这件事，密切相关

一个下午的背影

难以想象一个词

坐在一棵树下的情景。它遗失了

原有的意义

是一首诗所为，借走了它因而

让它想不起它的过去

悲伤是多余的。但它并不这样认为

它的家国还在

即使只是一个角落

即使它已荒废，倾圯，湮没无闻

它需要一段残缺的记忆

是记忆令它具备新的勇气

可能的世界

必须借助外力，万物在醒着的时候

不言自明的称谓

而无关乎象征或隐喻

不能将一个下午的背影打造为

广场上的雕像

让它偏移，也更加繁复

可以把更多的自己加进去，或抽离

或直接成为一个下午的背影

作为词的九色鹿

作为一个词

九色鹿

缓步出现在冬天的湖边

砍柴人看见了它在一场雪中的身影

是不是事实并不重要

至少这个冬季

因它的传闻而可以变得不再漫长

炉火留下的灰烬

与退走的寒冷披上了一层诗意

如果在深夜响起叩门声

而你尚未熄灯

你不必怀疑那会不会是一只狐狸

它可能是九色鹿派来的

因此你要放下戒备

放下笔

放下一切对它的描述、消除或装饰

如果有必要

就做一回守林人的儿子

睡前故事

它在一个睡前故事的途中复活

那时候

你因它而不眠

你在一册连环画中目睹了

它的锦袍。你承认

它的凝望令你心里一颤

九色鹿。从此

你打听不到关于它的一切音讯

如今你已年过半百

而它依然年轻

在一次意外的梦境中

可你，并未在梦境中出现

它依然在湖边，在冬天的阳光下

松树正在抖落松针

那落地声

你听得真切。你还听见了

一个男孩子，第一次因懂得

什么是失去而哭泣

写诗度日

如果你与生活纠缠不清

试一试，以写诗度日的方式

扛过这段，丢盔弃甲的灰白色日子

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只有

绕不开的盘丝洞。一生中

谁都会遭遇几只蜘蛛精

历经百般的折磨、刁难、挣扎

换来一身骨软筋麻，流一地乌血

如此心一横，牙一咬

如同被人摁入水中憋气

生活也就放过你了。当然

有空时，得摸一摸那些匍匐的伤疤

读一读在艰难的夜晚里

写下的诗。看看它们如今

是否还在下雨的天气里隐隐作痛

作为一种回望的姿势

它让你保持一份必要的警惕

与警醒。这个动作还可以

在接下来的路途中产生免疫力

谁也不知道潦倒的剧目

还会不会再次上演。任何一种剧情

你知道，不会只发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