榸子的回忆

记忆中,总有一种叫做“榸子”的回忆。

在老家,栅栏是不叫做“栅栏”,而是称作“榸(zhai四声)子”。记得小时候,家家的院子都是很大很大,而且都散养着很多的鸡鸭。为了满足春夏秋的吃菜问题,家乡的人们总是在自家院子里种上生菜、韭菜、黄瓜、豆角、南瓜等各种蔬菜;而为了避免到处乱跑的鸡鸭们的“祸害”,每到春分时节,人们就开始“架榸子”。也就是把头一年特意挑选出来的粗壮一些的玉米秸秆搬出来,把上面已经风干了的枯黄的叶子剥下去,只留下光溜溜的、干净的黄白色的杆,然后就用这些杆架榸子。然后就在院子中间留出一条一米宽的小路,再沿着小路的边缘刨一条一尺深的小沟,把黄白色的玉米杆一棵挨一棵的插在小沟里。这个时候需要几个人的配合:一个人插,一个人扶着,最好还有两个人在插好的玉米杆的两边培土,把沟填平,这样才能让玉米杆小树般笔直的、牢固的“站住”。这个时候,当时还是小孩子的我们也可以发挥“作用”了:用手扶着光溜溜的秸秆,等着大人把插的密密实实的玉米杆用土从沟的两边固定好,再用小脚把土培好、踩实。然后大人们再用更加粗壮一些的玉米杆在已经排列整齐的榸子的半腰处打一横杠,并要用已经洇湿的稻草绑好,这样,6级以下的大风就再也撼不动这排看似单薄的玉米杆子榸子了。当然,还有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用大剪刀把榸子剪得整整齐齐,剪得一般高,从远处看就像一排穿着干净的米白色衣服的个头一般高的士兵在立正,在阳光下散发着春天的气息。

准备工作做好以后,就在榸子里开辟出菜地,一畦一畦的整理好。黑色的泥土在阳光下散发着温热,于是,陆陆续续的,豆角、黄瓜、茄子、西红柿等各种果蔬相继进驻。而榸子里的边上,也被大人们种上了扁豆角、丝瓜、赖吧桃等攀援蔬菜。在榸子的外面,则是我们偷偷种的喇叭花、五星花、鬼子花。因为,这些花也会顺着榸子攀援而上,和大人们的扁豆角争夺地盘,大人们基本上是不允许我们种的。于是,做贼一般,偷偷的从抽屉的深处,把珍藏了一冬一春的种子拿出来,用手指头在榸子外边上抠个小窝,把种子赶紧放进去,然后赶紧培土、用脚踩实,免得被大人发现。过不了半个月,已经被太阳光晒成老黄颜色的榸子上就会爬着各种叶片形状不一、颜色深浅不一若干植物,从榸子的根部开始,一天天向上蔓延。过不了多久,院子里就会出现两排五彩的栅栏,深绿的、浅绿的、粉绿的、紫红的、粉白的叶子,淡紫、鹅黄、姜黄、粉红、粉白、大红的各种颜色的大大小小的花朵,星星点点的缀在两幅绿毯上,微风吹过,乱舞的蜜蜂让人眼花缭乱,两排榸子就像两幅奶奶织的五彩布,又像是一副流动的水彩画。用不了半个月,绿毯上就会有扁扁的豆角长长的丝瓜、橙黄的赖吧桃、紫色的喇叭花在那里随风轻舞。从架榸子开始,整个村子里的小女孩子们就都在榸子边上种着自己的梦想,并且都在暗地里叫着劲:谁家的榸子最漂亮,谁家的榸子长的果实最多。这种较劲往往会持续一春、一夏、一秋。到了秋天,得到最多夸奖的榸子上的果实往往会被“偷”走,那是不甘心的小伙伴们悄悄拿走的,只为了来年种下一副更加美丽和丰收的榸子。童年的榸子,在那个贫乏的年代,曾经温暖了多少个小女孩子的梦。

如今,富裕的农村早已不用靠院子里的菜地来丰富餐桌,鸡鸭们早已被圈养,所以,榸子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走下了历史舞台。而时常,我心底那最柔软的童年的记忆又被掀开来,榸子上爬满了紫色的扁豆角花、嫩黄的南瓜花,还有紫色的喇叭花、火红的五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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