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三十岁就已经死了,有的人六十岁才刚刚开始

01

这张照片,是少年崔健。

2021年8月2日,是崔健的六十岁生日。他的经纪人在朋友圈发了这样一张海报,和这样一段祝福的话:

“ 现实像个石头,精神像个蛋,石头虽然坚硬,可蛋才是生命。”

02

下面的文字,是2007年的旧作,起了个很骚情的题目《昨晚,和崔健在一起》。

原来是发在豆瓣上的,被不知道什么人转发在其他网上,以至于我只能到网上复制再转发到这里。

在我内心里,我一直顽固地以为,我的心很老很老了。老到我可以去用《圣经》里的句子去安慰自己,爱是恒久忍耐;老到用伟大是熬出来的来劝自己坚持,哪怕是屈辱和对内心的违背;老到用不去做自己掂起脚尖也够不着的事情来说服自己,因为既然够不着那就说明不是我的。

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多长时间了呢?好像很久很久了。

好像也是很久很久了,我没有走进过剧场、体育场去看一场球赛,去听一场演唱会,因为内心里的我老是对我说,什么年龄做什么年龄的事,那些已经不属于你了。

我听从了我的内心,我想说,对这个世界,我早就屈服了,用有人的话说,我早就和解了,和这个世界。

早先的几天,几个人在一起吃饭。这样的饭局,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三番五次上演,大家凑在一起,可能没什么事情,仅仅就是吃饭而已。

刘德华在电影《雷洛传》里早就说过了,人活着,就是为了吃饭。

他们几个在说周杰伦要来青岛演出,问我去不去,我说不去,我不是他的粉丝,尽管他的几首歌,我听来还觉得不错。

他们就不理我了,商量着他们怎么去。好象他们有票,好象如果我要去的话,也会有我的票。但我没有欲望。周杰伦是他们的,不是我的。

昨天下午,在MSN上,有人看了我在博客里提到了周杰伦,就对我说,有晚上的票,我要去吗?

我说不去,理由还是那句话:周杰伦不是我的。可是有人说,崔健也来,崔健,你不去吗?

我开始觉得有一个理由没,强烈地要求我去,仅仅是想去看一眼崔健,尽管在电视上看多过他许多次。

很多的时候,我愿意在电视里看演出,看那些明星的歌唱。他们的远和近,和我有什么关系呢?他们有他们的生活,我有我的生活。

我从来没觉得他们能改变我什么。

8点的演出,6点多一点就到了。还没进体育场,我就开始后悔,因为,满眼望去,全是青春的面孔,他们该都是80后或者90后吧?我夹在中间,是不是老黄瓜刷绿漆呢?

何况,天还很阴暗,要下雨的样子。

进场,发现人真的很多,四面的看台好象都要坐满了的样子。人们拿着充气的塑料棒,还有各种荧光棒,挥舞着。

朋友的票是场地票,就是坐在舞台下面,正对着舞台的场地中间。即便这样,我看舞台上的人影,也只是模糊的影子。如果不是舞台两侧的屏幕,我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台上的人是谁。

那,那些坐在看台上的人,岂不是更看不清。那他们来做什么呢?我对朋友说,你看,不如在家看电视吧,看电视什么角度不清楚啊。

朋友说,在家里,你能感受这种气氛吗?在家里,你能离他们这样近吗?

8点的时候,演出正式开始。一个一个我不知道的明星轮番出场,一次又一次台下狂热的呼喊尖叫,我却无动于衷。我说过了,他们不是我的。

天开始下雨,打开伞,坐在位子上,等一个人来。我在内心里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说,如果不是为了他,我早该走了。

其实,为了他又有什么意思呢,我一样可以走的。但我坚持下来了。

大大小小的明星一个又一个,上场、下场、尖叫、呼喊,终于,千呼万唤,崔健,终于站在舞台上。

戴着白色的棒球帽,帽檐上一颗红色的五星,那是他的标志,那是记忆的标志。

全场沸腾,几乎所有的人都站起来,我前面,不,我四周的所有人,都站起来,站在座位上,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于是,我站起来,听他唱《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听他唱《红旗下的蛋》。

那是久违的声音,那是如融化的岩浆般喷发的愤怒的力量。

多少年了,从他的声音里,我依然听得出愤怒。那声音,像从舞台上射出的捆绑着火的弓箭,像四面射出,把一切点燃。

那是力量,那是火,那是不屈服、不和解、不妥协的无所畏惧的坚守与坚持。

听说过,没见过,两万五千里

有的说,没的做,怎知不容易

埋着头,向前走,寻找我自己

走过来,走过去,没有根据地

想什么,做什么,是步枪和小米

道理多,总是说,是大炮轰炸机

汗也流,泪也落,心中不服气

藏一藏,躲一躲,心说别着急

噢,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问问天,问问地,还有多少里

求求风,求求雨,快离我远去

山也多,水也多,分不清东西

人也多,嘴也多,讲不清道理

怎样说,怎样做,才真正是自己

怎样歌,怎样唱,这心中才得意

一边走,一边想,雪山和草地

一边走,一边唱,领袖毛主席

噢,一 二 三 四 五 六 七

那声音苍凉、苍老、沧桑,但依然充满力量。

他说,我们是红旗下的蛋,现实坚硬,像岩石,尽管蛋脆弱,但岩石没生命,蛋是生命。

是啊,蛋是生命,但这个蛋能孵出什么?

也许,红旗依然在某个地方招展飘扬,只是,我们都变成了混蛋。

在我,这个夜晚,也许就属于崔健,属于那些愤怒的声音,属于被点燃的记忆。尽管,在他之后上场的周杰伦赢得了更狂热的尖叫和呼喊。

也是很久以前,我和《南方周末》的编辑杨子通电话,那时他还是南方周末文化娱乐版的编辑记者,现在,已经是《南方人物周刊》的副主编了。那时他刚做了一期罗大佑的版面,那时罗大佑还和他的爱人李列在一起。

我对杨子说,做的很好,你应该再做一期崔健。他说他们做过,也许以后会再做。

以后,就是现在了,我们都在活着,忙着向现实屈服、和解。直到渐渐地老了。老到有一天我们也会像刘德华演的雷洛,老态龙钟,站在池塘边,对着夕阳说:活着,就是为了吃饭。

回到家12点,倒头就睡了。

今天早上起来,去医院,参加单位组织的体检,结果是三高(血压高、学脂高、血糖高)和脂肪肝,我对检查的医生开玩笑,说我用网上的算命软件算了,我只能活不到70岁的光景,他们就和我开玩笑,说没事,多锻炼,少喝酒,注意饮食,别生气,应该没问题。

我就想昨天晚上的崔健,想我自己,红旗下的蛋都变成混蛋了,都忙着扯蛋了,还生什么气。

03

好像是前几天,有人在说刘德华,说刘德华在某个短视频平台上做出道40周年直播,最高有700万人同时在线,累计有一亿人观看。

还有人叹息,刘德华也是60岁了。

有人说,刘德华60岁还是华仔。有的人的60岁呢?

我倒是因此想起来罗曼罗兰在《贝多芬传》里写贝多芬30岁耳聋之后的一段话:

三十岁,有的人刚刚开始,有的人,已经死了。

贝多芬几乎所有伟大的音乐作品,都是在他30岁耳聋之后完成的。

04

我很讨厌这样的画面:一堆老朽得不成样子的男男女女,描眉画眼,在那里矫情地唱:我还是那个少年,没有一丝丝改变:

你问问你的内心,真的没有一丝丝改变吗?

60岁,在中国,叫耳顺之年。我就在想,崔健,耳顺了吗?能听得下各种不同的声音了吗?

按照《圣经》里的说法,崔健也吧,刘德华也罢,是可以有资格说下面这段话了吧:

那美好的仗我已经打过了,当跑的路我已经跑尽了,所信的道我已经守住了。从此以后,有公义的冠冕为我存留,就是按着公义审判的主到了那日要赐给我的,不但赐给我,也赐给凡爱慕他显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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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崔健的深刻,在于他跳出了历史,对一个时代进行冷静的解剖和系统的建模

他的歌,就是一个个描述“制度和秩序缘起”的模型和理论。特别在今天,尤其能帮助人们理解政策逻辑。

我突然想到了鲁迅。

其实,我的理解,鲁迅也罢,崔健也罢,他们都是把一个时代的荣耀和苦难都扛在自己肩上的人。

他们是各自时代的荣耀,也是各自时代苦难的象征。

06

回到现实,你会发现,现实原非你所希望的那样,理想依然很远,地平线永远只是地平线。

转一段易伟的文字:

这世上有两种人。

一种是活过很多辈子来此生体验的,叫流浪人。一种是只活在此生就像一个游戏副本的NPC ,叫道具人。

他们看起来一摸一样。

流浪人的数量大约是5%总人口。他们当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会更敏感,在一些甚至不起眼的细节,或者,忽然会不记得自己在哪里,何年何月何日,几分钟就好了。

这个社会的主流秩序还是道具人,而流浪人大多分布在科技,宗教或艺术或者其他一些更富于创造的行业。

每一枚道具人都有四个插口接受各类思想钢印。流浪人则没有。

他们在不同的子文化情境下的表现也不很一样。

以上是科幻小说《黑域3013》的背景。我暂时编不下去了,搁置一下。不急。

记得有个说法,对现代西方文化而言,科幻即历史,科幻小说构思能力即历史情境模拟能力。而东方科幻则是武侠小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当然,后来也有变迁。

科幻和历史这一对镜像后面是文明。这个星球上来来往往出现过各种各种文明,道具人演绎的文明,而现代乌托邦的出现,打破了所有文明的秩序及道德。审美和人性成为弃子。历史和未来坠入时空扭曲。之后是这类文明的分叉。也叫数据编辑。

我很久以前写过一遍纪念金庸的文章。我评论说。东方武侠有一种悲桑:活过很多辈子的人才有顾忌,也才会真正舍得。为众人这身。

这种顾忌和舍得也是一对镜像,一种人性与神性的融合。这种融合推崇活得漂亮,爱得无所畏惧,这种爱不以结局论悲欢,不以失去为停顿。爱之本身即绚烂。

而西方的科幻系列显然也是如此。黑客帝国的尼奥。库布里克的婴童。最后留下的情绪无不是绚烂和悲悯。

这也是科学的本意。

如同卡尔·萨根所说,“科学远不是十全十美的获得知识的工具。科学仅仅是我们当下所拥有的最好的工具。就此而言,与其他并无差异,比如民主。科学本身不能支持人类行动的途径,但是,科学却能够预测人类选择行动途径的可能结果。”

马斯克的回答是,“From Earth,Made by Humans。” 仅此而已。而让你大为失望的是他居然是个道具人。

“换币吗?” 马斯克NPC问。

我坐在BlueNote 楼下小咖啡店,等崔健演出开始。顺便敲文字。上一次见他还是三十年前在北京,我和现在快手的一位头儿,两南方口音的青年,在北京高校各大食堂问口摊开宣传画册,“吹剑呢,吹剑演唱会门票!”

风嗖嗖,刮得真特么冷。

07

最后还是广告。瞎爷的视频号小店,出新品了。天目山白茶,洗心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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