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噻!竟然找到了朕的一位本家老姑奶奶……

10年前,张百奇先生在编撰《元宝山区文史资料》时,得到这样一条线索:建昌营镇政府原址曾经有一处“冷家大院”,那是相当的奢华。为此,他费劲巴力地找到了一位叫薛景山的知情者。据这位薛先生忆述,这座“冷家大院”的确有来头,其中的故事情节也是非常的曲折而寓于深意……

除夕的夜是不需要月亮的,因为那繁星般的万家灯火就足以让这个人世间显得亮堂堂、暖洋洋的。只是,在这样一个喜庆的氛围里,冷寡妇的心里只有漆黑一团,除了心酸还是心酸。

整个故事还得从晚清时期说起——

那时,建昌营有一户姓冷的人家。

这一年,冷家的男人死了,他那个只有二十五岁的妻子也就成了年轻的“冷寡妇”,还有两个不懂事的儿子:大儿子叫冷清,七岁;二儿子叫冷辉,只有五岁。

这户老冷家的日子原本就过得实在不怎么样,只有两间破草房。如今,当家的撒手人寰,这孤儿寡母的日子就更可想而知了,真是食无隔夜粮啊。

迫于生计,冷寡妇在万般无奈之下,把那两间破房子卖掉,带着两个孩子回到了娘家。

在当时,冷寡妇的娘家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在当时也算是达到小康的水平了。冷寡妇带着两个儿子回到娘家的最初一段时期,嫁家人对待这苦命的娘仨儿还是不错的,供吃也供穿,顶多也就是往锅里多填上一瓢水的事儿。可时间一长,就不行了,平白无故地多了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子,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啊!于是乎,这娘仨儿可就时常得不到好脸子了,因为干得少,吃得多,成了人家的拖累了。

那年月,在当地还有这样一个不太好的旧习俗,即嫁出去的姑娘不准在娘家过年,外甥也不准在外婆家过年,否则主全家一年不顺或一年受穷。所以,冷寡妇一到春节除夕夜,就必须带着两个孩子到娘家的大门外去站着,等到娘家人吃完饺子,过完子时,才允许进屋拜年,吃饺子。

而且,每家大门外都有粪堆,这一做法又俗称“站粪堆”。

话说某年除夕,冷寡妇又带着两个孩子像往年一样到娘家的大门口去“站粪堆”了。可是这一回,饺子也吃了,子时也过了,娘家人把大门一关,就进屋睡觉去了,全然不顾大门外还站着三个大活人,不知是有人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忘记了。

天也不帮衬,又降起了寒雪,站在门外的两个穿着单薄的孩子冻得瑟瑟发抖,紧紧地和妈妈挤在一起,不住地喊着:“妈妈我饿,妈妈我饿,我要吃饺子。”

如此一来,冷寡妇感觉到自己的心彻底地冷了,她依靠爹娘求生的想法也随之彻底破灭了。她没有哭,低下头对两个孩子说:“走,妈领着你们到哈达街过年去,妈一定让你们天天吃饺子。”

面对娘家人的冷漠,这个没了男人的妇人横下一条心,带着两个儿子就向哈达街(赤峰)的方向走去。那么,迎接这娘仨儿的又会是什么样的境况呢?一个孤身的女人能让她的两个儿子吃上饺子吗?

第二天早上起来后,娘家人这才想起大门外的那娘仨儿。可开门一看,是白茫茫的一个无人的世界。娘家哥哥急忙顺着留在雪地上的依稀足迹追踪而去,总算是在哈达街上找到了妹妹和两个孩子。面对哥哥的劝说,这个心已冷透的妹妹很平静地说:“哥,你回吧,我不会走回头路的,既然走到了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我还有两只手,将来能挣稀的就吃稀的,能挣干的就吃干的,受冻挨饿,拉棍子要饭吃我也认了。”

从此,这个倔强的女人就在哈达街干起了“缝穷”的营生,也就是每天挎着一只装着各种布头和针线的篮子,走店串铺,为外来人缝补衣服和鞋袜以换取糊口之资。

当时,冷寡妇正值芳年,人也长得漂亮,尤其是长着一双特别引人注目的“三寸金莲”(缠足),所以,在哈达街上,人们背后都称其为“冷小脚”。

那时候,哈达街上有一位名中医姓侯,其名不详,人们都叫他侯三先生。

侯三先生为人热情善良,其医术得自家传,儿、妇、内外、五官诸科兼通,后又随一道人学习针灸术,凡来就诊者,无论其病难易急缓,无不针到病除。

侯三先生在妻子过世后,听说“冷小脚”人才出众,勤快靓丽,就托人继娶了“冷小脚”为妻。侯三先生膝下无子,将冷家的两个孩子视为亲生,笃实疼爱,还重金聘请有名的私塾先生,教育冷清和冷辉。后来,冷清考中秀才。

时至民国,侯三先生凭借自己在哈达街上的威望,把冷清安排到“锦元煤局”供职,把冷辉安排到一个钱铺当差,月资皆丰厚。

此时此刻,在侯家过着富足而安逸日子的冷小脚却未忘记振兴冷氏家门。此时,她虽抽上了大烟,但持家周到细致,从不乱花分文。她还以买大烟为名,每天让两个儿子给她五角钱。

侯三先生,生于1860年前后,卒于民国初年。

侯三先生去世后不久,冷小脚就把两个儿子叫到跟前,拿出了一笔巨款,并说:“我们冷家在哪儿受的穷,就要在哪儿发财,现在我打发你们哥俩回建昌营,拿上这笔钱,要广置田产,让亲戚朋友特别是让你姥姥门儿都知道冷家人不是熊种。”

那么,“冷小脚”的这笔巨款是如何得来的呢?原来,她把两个儿子每天给她的一块“烟钱儿”全都偷偷地积攒了起来。日积月累,加上侯家所存家资,当然是一大笔钱了。

听老娘的话,冷清和冷辉回到建昌营。令这哥俩儿没想到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块“馅饼”又砸在了他们的头上。

建昌营张家是一个大户,家里有房子有地,十分的富有。谁知祸从天降,也不知是谁杀了人之后就将死尸扔到了张家。这一下,摊上人命官司的张家可就抖落不清了。为了尽早地了结此事,张家有意找个有文化的人帮助打官司。那年月的建昌营有文化的没有几个,冷清秀才这一回归故里,那就是当地文化界的顶子了。

为此,张家找到冷清,并许愿说:“冷清,你若帮我家打赢这场官司,我家给你一处宅子外加五十亩好地。”

冷清自然是一口应允。

经过冷清的斡旋,张家胜诉。冷清就这样没花分文地得到了一处宅子和五十亩良田,要不怎么说这“知识决定命运”哪。

冷清得到的这所宅院就是后来的建昌营镇政府的前院,在此基础上又经过改建、扩建、装修,用了近五年时间,筑成冷家大院。

据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讲,他们记事时,冷家大院还存在。具体范围是:南从建昌营镇政府临街围栏起,北到镇水管站(老北土围墙根),长约600米;东自镇东墙起,西到现供销社西墙,宽约150米。分南北大院,皆青砖仿古建筑,共有300余间各类房舍。

冷氏兄弟又遵从母训,广置田产,先后置地100多顷,合1000多亩,并在现供销社院内开了一处烧锅,取名“静心堂烧锅”。

老大冷清建起这个冷家大院后,便将建昌营所有的地产房屋让给弟弟冷辉,自己迁居到西大庙(现松山区大庙镇),建起了另一处冷家大院(现大庙镇政府原址),又开了一家同静心堂烧锅一样的前店后厂式烧锅。接着,兄弟二人合伙在东水地开了一处烧锅,冷家的日子已至鼎盛。

毫不夸张地说,当时的冷家可谓家大业大,日进斗金。

据知情人讲,到了伪满时期,冷家的日子虽已略见衰败,但冷辉家仍每年雇工近200多人。冷辉共有十个儿子,儿子结婚后,儿媳妇们都不准干活,至少使唤两个佣人,一个是男小活儿,一个是女佣。那时冷家的300多间房子,除了库房而外,其他的房间的“门帘吊”(门帘挂钩)全部都是纯金的,真是富得流油。

“冷小脚”过世时,出了大殡,极尽奢侈。

冷辉约死于1943年前后,咽气前,他把十个儿子叫到跟前说:“我冷家库存家产不算,照中常花销,你们哥们儿十个,从现在起一点儿活不干,单摘‘门帘吊’卖,也够你们一辈子受用了。”

但冷家最后还是彻底地破败了——

冷家的这哥们儿十个除了老十冷久荣(小名小零)在伪满警察署当过几天团总,算是个面上的人之外,其他的弟兄九个全是窝里蹲,没有一个成器的。这些冷家后人不但不劳动,还全是大烟鬼,没有钱就卖地卖房子。到土改时,冷家大院后院全部卖光,千亩良田仅仅剩下300亩薄田,祖上留下的偌大家资,包括那些金“门帘吊”也都被挥霍得差不多了。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后来从冷家抄出来大烟土、现大洋、布匹、古玩等数量之多,价值之高,仍非其他土包地主可比。

记者手记

冷家之兴,源于“冷小脚”的精明顽强与深谋远虑,更源于侯三先生的“医者仁心”,重视教育。

冷家之败,源于冷家大院的后人们的坐吃山空,不思进取。但究其原因,既有后人们的不争气,又有冷氏兄弟的教子与持家之道,更在冷小脚的“冷”与“小”!

不是吗?

冷小脚的致富动力不过是“让亲戚朋友特别是让你姥姥门儿都知道冷家人不是熊种。”

冷氏兄弟的教子与持家之道不过是“你们哥们儿十个,从现在起一点儿活不干,单摘‘门帘吊’卖,也够你们一辈子受用了。”

更可悲的是,在如今的这个现代化的社会里,“冷家大院”的影子仍然存在。

所谓“富不过三”,抑或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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