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尊地卑”“乾主坤从”,推导不出“男尊女卑”“男主女从”

《周易·系辞》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又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乾(天)为阳,坤(地)为阴,又男为阳,女为阴,一般从天尊地卑、乾健坤顺、乾主坤从,自然推导出“男尊女卑”“男主女从”,这样推导是有问题的。

乾为阳,坤为阴,须知,乾坤或阴阳有先天、后天两层涵义。落在后天上说乾坤、阴阳,两者是互为终始、相互依存的关系,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而先天之乾坤阴阳,乾(阳)为“主”,坤(阴)为“从”。乾、坤看似为二,其实只是一个。

“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以易知,坤以简能”。这个乾坤义深,乃先天之阴阳。“乾”恒易,为物不贰,绝对是“主”;“坤”恒简,简则易从,须知,“易从”即“从易”(“乾”恒易,“易”通“乾”)。“坤”从“乾”分裂出来,再合于“乾”,故 “坤”为“二”,为“从”。要注意,这个先天意义上的乾、坤不是二个,只是一个。“坤”从“乾”分出来,再合于“乾”,看似有一开一阖,其实,“坤”须臾不离“乾”,不在“乾”的外面,所谓“简则易从”,“简”,要表达的就是这层意思。需要提醒一下,儒家所言先天之阴阳,不是一阴与一阳合在一起在数目上为“二”,而是阳恒为“一”,阴为“二”。

乾坤或阴阳分先天与后天,结合基督教教义,比较容易阐发清楚。

基督教称耶稣是上帝的独子,“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须注意,基督教反对偶像崇拜,强调上帝是独一的真神,耶稣是上帝的独生子,这个“独”有特别的意义。

其实,上帝按照自己的样子造出人类始祖亚当,亚当某种意义上也是上帝的独子。后来,上帝觉得亚当寂寞,取出亚当一条肋骨造出了夏娃。亚当是男人,夏娃为女人,但这一男一女是先天之阴阳,与今天生活在地球上的众多男人女人不同。上帝许可亚当、夏娃吃生命树上的果子,可以永远活着,生命是无限的,没有分裂,没有落入后天。由于 人类始祖违背了上帝的训诫,被逐出伊甸园。自从吃了善恶树上的果子能够分别善恶,生命落入后天,人作为个体从此是有限的,有生便有死,有始即有终。但可以通过男女结婚繁衍后代,整个人类也是无限的。所谓人群,“群”就意味着“多”与“分裂”,上帝把他的独生子赐给人世间,正是要拯救人类的分裂,唯有“独”,才是圆满无缺,回归到这个“独”,就能获得永生。。耶稣说:“你们要常在我里面,我也常在你们里面。枝子若不常在葡萄树上,自己就不能结果子,你们若不常在我里面,也是这样,我是葡萄树,你们是枝子”。儒家则从德性流行上说仁民爱物、化民易俗,“君者,善群也”“建国君民,教学为先”。

子女都是由父母所生,整个人类由许多个体所组成。即使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独生子这个意义上的“独”,与基督教说耶稣是上帝的独子,两个“独”涵义截然不同。人都是父母所生,而亚当、夏娃是上帝创造的,夏娃是亚当“骨中的骨,肉中的肉”,亚当、夏娃是“二”,也是“一”。如区分阴阳,亚当、夏娃则是先天之阴阳;夏娃只是亚当身上的一条肋骨,此乃阳主而阴从。可见,神话故事的背后有很深的寓意。耶稣说:“当复活的时候,人也不娶也不嫁,乃像天上的使者一样”。而生活在伊甸园外的一对男女,即使结成夫妻,组建成家庭,也是两个独立个体,属于后天之阴阳,不能说“男主女从”。

“是故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乾;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乾,阳物也;坤,阴物也;阴阳合德而刚柔有体”。这两句同样出自《系辞》,但乾坤的涵义与“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不同。乾坤体现为阖、辟或往、来,两者互为终始,一开一阖,循环往复,相互依存,就不能说乾为“主”,坤为“从”。同样,男、女确实有生理、心理上的差别,夫妇有别,可以说男主外,女主内,但不能说“男主女从”或“男尊女卑”。

《荀子·君子》曰:“天子无妻,告人无匹也”。天子称孤道寡,独一无二,无匹无配,天子大婚,不叫“娶妻”。妻,齐也,普通男子的配偶才称为“妻”。民谚有“天无二日,民无二王”,天子君临天下,泽被万物,如果有配偶,需要另一半,意味着有限或残缺,就不能称为天之子。但天子作为生命的个体,也要娶妻生子,天子的妻子称为“后”(皇后)。天子与皇后之间类似于先天之阴阳,是“乾主坤从”的关系。三代以后的帝王都不是圣人,但这些名词的背后寄托着人类对于理想政治的向往。把这个问题思考清楚,就能明白,从“乾主坤从”推演出普适意义上的“男尊女卑”,是绝对错误的。

补充一下,周濂溪《太极图说》云:“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阴阳互为其根,此乃后天之阴阳,周濂溪演绎的《太极图说》不合儒家经典义理。《周易》所言“阴阳”,阳恒为“一”,阴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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