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祭 忆

祭   忆

方嘉怡||福建

前些日子经家人提起,才恍然记起曾祖母离开我们快周年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与她相处的许多幅画面,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时间竟是过得这般的快。

孟夏时节,大多时候是天朗气清,艳阳高照;偶尔,也会有疾风骤雨袭来,让人猝不及防。去年的这个时候,村里的池塘边早已人声鼎沸,伴随着有节奏的锣鼓声,以及龙舟手的划水声。曾祖母就是在那个充满锣鼓声和呐喊声的夏天里离去的。

曾祖母姓朱单名一个喜字,生于戊辰龙年八月十六。于己亥猪年四月廿二仙逝,享年91岁。记得我曾问过她叫什么名字,她回答我:“人家叫我阿喜啊,阿喜。”后来有一天无意中在柜子里翻到她的身份证,才知道她姓朱,娘家是火田那边的。

算一算我出生那会儿曾祖母也已年过古稀了。小时候的事记忆逐渐淡了,有些都淡没了。而对曾祖母最早的印象,是她常拄着一支拐棍,顺着那条长着杂草的小路,走到我外婆家食杂店对面的那家猪肉铺旁倚坐着。老人们似乎都很喜欢坐在那儿纳凉唠嗑,买完菜互相打个招呼,那里总是很热闹。画面隐隐约约,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但一直深刻地印在脑海中。还有一段记忆,就是小时候的我可能因为不听话,有一次挨了妈妈的打,妈妈还放狠话不让我回家,我也当真,那天晚上就跑到曾祖母那儿跟她一块挤着睡。后来留意到那张老床,是一张古式木床,挺高,偏窄,宽度仅有一米左右,不知道当时我们俩是怎么挤下的。之后,我跟妈妈提过这事,她说大概没这回事,她印象中还未曾打过我呢!可能这又是我的另一个幻想或梦境吧?记忆模模糊糊的,但这两幅画面就是挥之不去!

曾祖母年轻时的模样我自然没有见过,那时候的条件也不太可能拍照留念什么的。打我记事起,她就是一个模样:左手戴着一只玉镯子,右手一只银镯子;一头银白色的齐耳短发,细看中间还夹杂着几缕黑发;腿脚不太利索,走路时总要拄着一支拐棍;脸圆圆的,又很娇小,给人以一种温婉的感觉;眼角上方的皱纹都快垂过眼睛了,牙齿几乎掉光,背极驼。她很善良,也很热情,晚辈们给的东西常舍不得吃,总是很大方地分给邻里。见人总是笑眯眯的,会念着别人的好,常跟我们说这个谁啊,可好了,怎么样怎么样的。跟曾祖母接触过的人,都会觉得她是个和善的老人。当她听到村里有比自己岁数小些的晚辈去世时,自己就会偷偷地抹眼泪。大家都很尊敬她,邻里逢喜事儿请客,总会端来一些小菜给她,她也会回一些好话。葬礼那天,许多邻居都来为她送行。

曾祖父过逝的早,曾祖母一个人住在老屋,老屋里有高祖母和曾祖父的牌位。平时,她自己洗衣做饭,自己烧水,自己打扫屋子,后来年纪更大了,这些事就由儿孙们过来帮忙。她很爱干净,老屋里那些祭祀用的碗筷都是她拿出来洗洗晒晒的。她也很注意自己的容貌,头发两边用夹子夹得一丝不乱。过年的时候还会把头上的黑色夹子换成缠着红线的夹子,寓意红红火火。我问她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她说,谁还愿意看她这副模样。说完还不忘摸摸两边的头发整理整理。与她闲聊时,我总爱打听她以前的事,有一回我问她:“曾祖父是怎么把你娶过来的呀?”她道:“用轿子从山里边抬出来的啊。”我很惊讶:“就直接用轿子从那边抬到我们这边来吗?”她说是。火田距离我们村子这边起码也得二十公里以上,步行没个五六小时是到不了。我真不知道,曾祖父与曾祖母是如何相识相知,决定相守一生的。曾祖父该有多么喜欢她呀,会抬着轿子徒步那么远的路程把她带回来,想起来让人感觉美好而又浪漫!我从未见过曾祖父,他很早就去世了,老屋里有他的照片,看起来很和蔼。曾祖父去世后,曾祖母一个人带着六个孩子生活了几十年。

在曾祖母的几个曾孙子女中,她对我是偏爱的。伯伯、姑姑们来看望她时,总会带些水果什么的,等我过去了,就塞一大包给我,说是自己吃不完,要不就是不喜欢吃,让我带回去。过年的时候,她还会偷塞红包给我。上了高中以后,见面的次数就变少了,偶尔见面,她会嘱咐我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总数着我还得读几年书,又偷偷塞钱给我,叫我不让别人知道。

曾祖母一生育有六个孩子,三个男孩和三个女孩。在她去世之前,四代同堂,儿孙众多。可她仿佛是孤独的,一个人住在老屋,每天早早的起,早早的睡,很少有人陪她聊天。有时周六周日没事,我会去跟她唠两句,帮她跑跑腿儿。每次刚走到老屋门口我就开始喊:“老嬷!”老嬷是我们这边当地曾祖母的叫法。“哎,嘉怡哦!”每次跟她说要回去的时候,她就催着说:“好,好,快回去,不早了。”其实我哪里不知道,她还是舍不得我走的!

上小学时,上初中时,乃至上高中时,我都给曾祖母洗过脚。刚开始,我还以为她会拒绝呢!没想到她居然爽快地答应了。每一次为曾祖母洗脚,我都是郑重其事的,先试好水温,再轻轻地擦一擦、按一按,还一边唠嗑,我看得出来她当时乐极了,尽管她老催我:“好了好了,可以了吧!”

我和曾祖母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

曾祖母走了快一年了,可我总觉得她还在,还像往常一样,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老屋里,时而碎碎念几句。朦胧中我问她怎么不去外面坐坐,她说她总望见外面走廊尽头有个男人在看她。会是谁呢?我不知道,也没人知道,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我时常在梦中与她相遇,每一次都是不一样的场景,不一样的故事……有一天,我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问自己,老嬷呢?老嬷呢?可现实很快又把我拉了回来,是啊,她已经走了!

谨以此文献给爱我和我爱的老嬷!

2020.05.04

指导老师:蔡泗明

指导老师点评:

一、这是一篇情感非常浓郁的亲情文章。作者通过自己对曾祖母时而朦胧时而清晰的记忆,把曾祖母的形象描写得活灵活现,呼之欲出。

二、作者运用的主要是白描手法,没有过多的抒情与议论,而是将自己与曾祖母的深厚感情蕴藏在对往事的回忆与描述之中。

三、作者应该是不自觉地运用了“意识流”的写作技巧,把对自己与曾祖母在一起的往事回忆,随着自己思绪写,既是片断的,又是衔接的,写出了一种飘忽流动的特殊美感!

插图/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方嘉怡,女,2003年出生,福建云霄人,云霄一中学生,热爱书法,喜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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