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岳作品

上图为许岳先生在西安

作家简介：许岳（1957年——2016年），笔名雪夜星。松滋市八宝镇人。高中文化。曾在基层供销社担任过炊事员、录像放映员、营业员。企业改制前夕，未雨绸缪，毅然下海从事个私商贸经营。后因车祸导致受伤致残。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写作，擅长于小说创作，至今在国内多家报刊发表三百余篇小说作品，并多次获得国内征文奖。有小小说入选《中国当代小说方阵·湖北卷》（2010）。代表作为长篇网络小说《风情尽在彩云间》。系荆州市作协、松滋市作协会员。曾任市作协刘家场分会副主席。

编辑手记：今年9月4日，许岳先生说走就走了。他是文学的信徒，在天国也依然会坐在电脑前写他的小说，弘扬真善美，针砭假丑恶。生前，他经商是必较成功的，生活上是不缺钱的，只要他愿意，也可以过较高档的生活。但他过的是文学苦行僧的日子，抽的烟跟农民、下岗工人抽的一样，5元、10元一包，吃的也是粗茶淡饭，写作也是心系这些人。他听到的、看到的这些人寻常或不寻常的遭遇，就有感而发地创作小说。所以他的作品从来不穿越，而是实实在在的当下。《你从何处来》的故事是很典型的，小说中那个对亲生父亲极尽刻薄之能事的大哥大嫂是当今社会忘恩负义、不尽赡养之责的典型代表，丑恶的嘴脸被刻画得如木三分。小说中的“爹爹”绝望地喝药水死了。作品寄希望于年轻一代“滔滔”（“爹爹”的孙子），把不尽孝爸爸拖到奶奶面前，问他是从哪来的，让爸爸醒悟。这个结尾应该是一个艺术的处理，十分到位。人在做，天在看，年轻的一代也在看啊，不孝的人应该醒悟。

你从何处来

许    岳

阿贵突然接到乡下大哥的电话：“你赶紧开车回来，爹爹病了，你们在外快活得要死，他尽给我们添乱！”大哥的话很冲，爹爹病了就送医院去救治，你冲什么冲？阿贵心里很窝火，但还是说：“好吧，我立刻就回。”

老二老三和老幺阿贵都在城里安居乐业了，大姐是嫁出去的人，大哥在乡下没能挪窝。外人眼里，大哥才是真孝子呢。可事实上父母并没有要大哥大嫂赡养，兄弟几个每月给父母１２００元生活费，做大姐也不例外，大哥的该承担的部分就免了，毕竟在父母身边。

阿贵将爹爹及时送到医院，医生说是劳累受寒。住了几天院，爹爹的病就痊愈。从医院把爹接回家时，大哥大嫂的脸色很难看，冲天板地。阿贵掏出１０００元钱，递给大嫂：“大嫂，就有劳你和大哥了。”大嫂接过钱，扬起小嘴怒容满面：“光面话你们都能说，父母老了全扔给我们，你们于心何忍啊……”

一气之下，阿贵要父母跟他走。但父母没同意。

去年收早稻时，年过七旬的爹爹那天正生病，大嫂安排爹爹去帮忙抢收稻谷，爹爹说病了，大嫂立刻拉下脸：“我看你是倚老卖老，吃的喝的一点没少你，关键时刻就装病？”爹爹很无奈，只得带病去帮助抢收。可突然遇到暴雨，爹爹浑身湿透依然坚持着抢收结束才回家。爹爹的病情加重了。

当年，大哥托媒人说了大嫂这桩婚事。大嫂娘家却提出了许多无礼要求，时髦衣装八套、丝绸被套和垫絮八铺八盖，回礼一头羊一头猪、３００个喜饼、８只母鸡。爹爹算了这笔账，倾家荡产也满足不了大嫂娘家的要求，爹爹不想娶这个儿媳进门的心都有了。可方圆十里的客人早已请了，迫不得已，爹爹只得四处借钱，总算娶进了这个高价儿媳。爹爹本想儿媳能为家里独当一面，操持日子，哪知事与愿违。她总是挑拨离间，闹得左右邻舍不得安宁。对公婆更是粗言恶语，父母别无选择，只好分家单过。

阿贵与老二老三通了电话，商量让父母定居何处。老二远在昆明，老三远在浙江，阿贵定居荆州，离家最近，看来父母定居阿贵家最适合。于是，阿贵再次去说服爹爹，可爹爹依然说在乡下有那么宽敞的房子，住习惯了。

阿贵回荆州的第二天早上，突然接到大哥的电话，说爹爹死了。

阿贵怒火冲冠：“大哥，爹爹的死跟你和大嫂有直接关系！”

“你说什么？我看你是血口喷人！”大哥在电话里暴跳如雷。

阿贵赶紧回了老家，来到爹爹的卧室，床头柜上有一个小药瓶和一个红色小本子，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毒药味，分明爹爹是服毒自尽。母亲抱着爹爹的尸体，哭得呼天呛地。惨不忍睹的情景，使得阿贵怒不可遏，一把攥住大嫂厉声质问：“大嫂，爹爹的死你得跟我有个交代！”这下简直捅了马蜂窝，大嫂随即朝地下一躺，乱打乱滚：“大伙都来评评理啊，他小的竟敢欺负我大嫂啊，天啊……”大哥不问青红皂白，跑过来就给了阿贵几巴掌。哭骂声、打闹声惊动了四邻，一时间村民们把屋子里围得水泄不通。大嫂见人多，哭骂得更凶了。此刻，只听得大哥的儿子滔滔大声喝道：“妈妈！你还有完没完？贵叔说的没错，你对爷爷奶奶一直就狠毒，我可是证人！”

滔滔的断喝震慑了他妈妈，大嫂终于平息了下来。

次日傍晚，老二老三和大姐纷纷赶回，兄弟几个和大姐一番恸哭。大哥过来说：“我们大家商量一下丧葬的事儿吧。”此刻，阿贵掏出爹爹的红色小本子，厉声说：“大哥你说的倒轻巧！事情不搞清楚，休想轻易下葬！”

于是，阿贵念起了爹爹的遗嘱：老大，大儿媳，我走了，是被你们逼的。我不想多说，留下如下几条遗言，你们自己看看，问心无愧就好：

一：亲属们去医院看望我，买来那么多水果被贵儿随车带回，可是，立刻就被大儿媳收了过去，那阵子，我心头发烧，真的好像吃点水果啊，可是我不能。

二：前年腊月初三是大儿媳的生日，我掏钱买回大鲩鱼，请人制作了鱼糕，本想你们给我和你们的妈妈一点，可事后没了鱼糕的踪影，你全拿回了娘家。

三：２００７年老大要修建稻场，我掏钱买回两吨水泥，只求施工时不让我做苦力就好，那阵子我胃痛，大儿媳居然说我见事就装病，记得吗？那天我累趴了。

四：２００９年秋的一天，你们的妈妈没及时告诉我没米了，来不及去买，找大儿媳借了５斤大米，第三天我买回大米，还没歇气，大儿媳跑过来就把大米舀了过去。

　　……

爹爹一共留下了２１条遗言，阿贵念着念着就念不下去了，嚎啕恸哭起来，兄弟几个和大姐哭得抱着一团。

丧事办完，兄弟几个和大姐商量，决定让母亲去阿贵家。但，大哥也必须每月给母亲３００元生活费。大哥说没钱给，当天大姐的话很直接：“大弟，你的高楼有父母的血汗，你的采石场收入比弟弟们的收入还多，你没理由不给钱！”大嫂就撒起泼来：“你们就知道欺负乡下人啊，我哪有钱给啊！”

此刻，就见滔滔抓住爸爸的领口，拖到奶奶面前，问：“爸爸，今天你必须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这场面让所有人惊呆了，滔滔又说：“如果你能说你是树缝生的，奶奶的３００元生活费由我给！”

大哥终于低嚎一声“呜呜，我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