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燕 | 窗
窗
文|张海燕
最近在读茅盾先生写于1934年的《天窗》。
部编本小学四年级语文下册的电子课本里就有这一课。寒假延长,我们就在家里开始备课。而我,也再一次认认真真细读这篇文章。正文9个自然段,638字,字字句句却深深扯动了我的心,让我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茅盾对中国现代儿童文学有着不可磨灭的开山之功。他在半个多世纪的时间里,一以贯之地关心儿童文学,为之倾注心血,1981年3月14日,是他生命的最后几天,自知病将不起,他将稿费25万元人民币捐出设立茅盾文学奖,以鼓励当代优秀长篇小说的创作。
创作作品《天窗》、关心儿童的茅盾先生可曾想到,他八十多年前的作品,放到2020年的春季,作为四年级语文课本第一单元第三篇教材,竟然被时代赋予了意想不到的新时代意义。
“夏天阵雨来了时,孩子们顶喜欢在雨里跑跳,仰着脸看闪电,然而大人们偏就不许,'到屋里来呀!’孩子们跟着木板窗的关闭也就被关在地洞似的屋里了;这时候,小小的天窗是唯一的慰藉。”茅盾是这样写天窗给孩子们带来的无尽欢乐的。那是孩子们雨天里看世界的眼,是他们跳跃的欢呼,是他们探测世界的触角。
“晚上,当你被逼着上床去休息的时候,也许你还忘不了月光下的草地河滩,你偷偷地从帐子里伸出头来,你仰起了脸,这时候,小小的天窗又是你唯一的慰藉!”此刻的天窗,是孩子们在暗夜里看世界的眼,是他们兴奋的呐喊,是他们感应世界的心跳。
时间的刻度线飞速滑动,从1934年的天窗前,倏忽转到2020年的窗口前。我站在窗口,小区的通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鸟儿在春寒料峭的枝头,不知人间疾苦,依然叫个不停。小区已经封了,因为2019-nCoV新型冠状病毒的肆虐,我们选择响应国家号召,足不出户,在家里切断病毒的传染途径。就连出门买米,也是选派家里抵抗力最强的代表,拿着通行证出小区。
我看不到别的孩子,看不到我的学生,只看到我的儿子,快一米七的个头,常常静静地站在窗口,只要不是在听网课,不是在做习题,他就能一直在窗口一动不动看着树上叫着的鸟儿,一站就是半天。我不知道这个窗口,对于他而言的意义是什么。
除了装着玻璃的这个窗口,另一个就是电脑上的窗口了。打开电脑窗口,可以上网课,可以了解全国各地最新疫情动态,可以知道有多少不惧生死勇往直前的勇士在一线用生命与病毒抢夺时间。
鲁迅先生说:“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鲁迅先生逝世于1936年,他与1934年写作《天窗》的茅盾先生,想来也有些许关于时代的共鸣吧。只不过这是两个风格全然不同的作家,一个以笔为刃,刺向敌人心脏,那是决绝的美;一个语言温润,搭建语言世界里的美好境地,那是温婉的美。
今天的中国人,无论是居家的,还是工作的,无人不知这场病毒的可怕,却都选择了做自己该做的能做的事,无论静与动,都是在和病毒宣战,和人类共同的敌人抗争。
透过玻璃窗口,偶尔能看到发放通行证的小区工作人员,能看到给小区消毒的环卫工,能看到巡逻宣讲车慢慢开动不停宣讲……
任何一部作品,我始终觉得,作者用自己对世界的解读写下作品是第一次创作,是作品获得的第一次生命;读者用自己对世界的领悟做个性化的解读是第二次创作,是作品获得的第二次生命。一篇作品,如果脱离作者创作的背景,当然不可取;一个读者,如果脱离他当下的现实机械解读,作品也就失去了新生的意义。唯有将作者创作的背景与读者当下波澜壮阔的生活交织,才能产生一千个读者眼中的一千个哈姆雷特。
茅盾先生说:“发明这天窗的大人们,是应得感谢的。因为活泼会想的孩子们会知道怎样从无中看出有,从虚中看出实,比任何其他看到的更真切,更阔达,更复杂,更确实!”是啊,八十多年前的孩子,就能从无中看出有,从虚中看出实,八十多年后的孩子,又怎么会看不出空荡荡的街道里,浓浓密密、满满当当的对生活的爱?又怎么会看不出居家不工作的大人、宅家不玩耍的孩子对工作与玩耍的向往?又怎么会看不出放着安全的家不回,选择巡逻、宣讲、打扫、医治等种种工作方式的人们对自己小家庭和亲人的不舍?
可是,我们总要坚定、审慎地有所选择,才能让未来变得可以期待。
这个春天,我们不得不待在家里,不能打开家门到缤纷的大自然中,不能呼吸芳草的清新气息。家里的窗户,也就像文中的天窗,成了我们眺望外面世界的媒介。希望是附丽于存在的,有存在,便有希望,有希望,便是光明。
作者简介:张海燕:笔名何依,网名恋恋荷香,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语文教师,爱在文字里看人生,在人生里写文字。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微雨恋斜阳》和《流年染指叹息》,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个人散文集《风的距离》和《听风细语》,在多家网站连载小说14部,在喜马拉雅有声频道录制自己首部穿越小说《黄雀锁情记》。愿在文字的清流里,与你细诉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