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亚高山地》看美国生态建筑实践
亚高山地是在美国西部的荒芜之上兴建的实验城镇。1970年代,一名意大利建筑师保罗·索莱里,试图通过建造亚高山地来实践他的“生态建筑”理论。
2016年,还在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读书的冯可慧偶然间得知了它的存在。并三次前往亚高山地,拍摄了同名纪录片《亚高山地》。她用镜头,重新审视这场建筑“革命”,到底是乌托邦还是一种建筑与环境的可持续共融?纪录片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她的纪录片提供了一扇思考之门,走进去,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答案。
本月aotuwoman女性专栏,凹凸镜DOC与《亚高山地》导演冯可慧对谈,听听这位来自珠海的导演说出自己创作的缘起和经历。
凹凸镜DOC专访《亚高山地》导演冯可慧
采访:张劳动
编辑:裴嫣柔
凹凸镜DOC:能讲下拍摄《亚高山地》的缘起,你之前是怎么想拍“亚高山地”这么遥远的主题?
冯可慧:我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一份作业要写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剧本,老师让我们放开思路去找,不管是说新闻社会事件,还是人物故事都可以,等于是一次习作。
当时我在一个微信公众号上看到了一篇关于建筑师保罗·索莱里的文章,觉得特别有意思。他是个意大利人,跑到美国的沙漠里面花光了所有积蓄,买了一块地,想要把自己在建筑上的理想实现出来。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很多故事,就开始去深挖。后来,认识了他生前的助理Lissa Mccullough,跟她通过邮件和视频电话沟通,搜集了非常多有关保罗和“亚高山地”(Arcosanti)的资料。最开始是先写成了一个改编剧本,写完之后,我就想去看看。
最开始没有想要拍纪录片,到了“亚高山地”,待了一阵子后,我觉得可以把这个地方发生的事情拍下来。
凹凸镜DOC:你在电影学院读的是文学系,为什么会拍纪录片呢?有没有受一些人的影响?
冯可慧:我是在大二的时候给一位英国的纪录片导演做实习生,他在延庆拍了一部纪录片,我去给他当导演助理,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参与到一个纪录片团队中。我觉得拍纪录片好像是可以尝试的一种方式。
凹凸镜DOC:你觉得拍纪录片这种经历对你写剧本会有一些帮助吗?或者说因为纪录片来自于真实,它可以让你的剧本内容更丰富和完善。
冯可慧:其实写剧本和做纪录片,对我来说没有太大的不一样。不管是做纪录片还是做剧本,对于我来讲最重要的一个事情是把人物的心理逻辑给弄清楚,所有事件发生的推动,它是建立在人物的心理变化上面的,而不是建立在很多客观外力上的。
要真说不同,可能写剧本时多少是在做颅内互动。但纪录片,肉身就处在现实中。因为时时刻刻都是跟拍摄对象在一起,如果不真正听懂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或者不真正理解他们的关切是什么,片子总会出问题。拍纪录片会让我更加客观地去想这个人物(角色)他究竟是在想什么,而不是把很多东西建立在自己的想象上面。
《亚高山地》剧照
凹凸镜DOC:什么时候让你决定真的要拍《亚高山地》,拍之前你做了什么准备呢?
冯可慧:没有一个说真的决定要拍的时刻,因为当时我是带着相机过去的,没有想过会真拍成一个正儿八经的片子,本来可能就觉得记录一下,慢慢地一点点地就拍了起来。就买一个相机,带了一个脚架。
凹凸镜DOC:保险买了么?
冯可慧:买了旅游保险,我第一次去的时候是只有我一个人,所以也没有什么太多别的想法。
我都是假期去的,就也不能待太久,前后一共加起来差不多是有小半年的时间。
凹凸镜DOC:分了几个阶段拍摄?
冯可慧:有三次,第一次待的是最久的,差不多有4个月左右。第二次去的时候是真正觉得我要把它拍成一个片子,我通过这个选题申请了毕业联合作业,拿到了毕业联合作业的名额过去拍,那次是邀请了我一直合作的剪辑师车启源,我们俩一块在那待了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亚高山地》大部分内容都是在第二次拍摄的时候完成的。
第三次,是想要把《亚高山地》拍成长片的时候,那次是和摄影师、剪辑师,还有后期老师一起去的。那次时间是比较短,大概十多天左右,因为当时是想要为长片来去做前调,还有跟当地签一些前期的合同,拍摄许可等一系列的文件,包括拍我的筹款预告片,都是在这10多天内完成的。
2019年11月份回来了之后,不管筹款,还有各方面的事准备了老半天,疫情就来了,没有办法再去拍下去。
凹凸镜DOC:比如说、资金方面或者什么方面都有什么准备吗?
冯可慧:在我们去了那10多天之后,我就直接在网络上做众筹了,虽然通过和当地人的沟通把预算压到最低,但筹款方面也不是特别顺利。
《亚高山地》剧照
凹凸镜DOC:我看《亚高山地》的时候,我想到一部剧情片《在哥伦布》,那个片子叫一个城市叫哥伦布,最早也一些后现代建筑在那建设,后来那里就变成一个旅游地了,那些城市建筑还挺有意思的。
你拍纪录片跟你自己之前的经历有没有关系?
冯可慧:上学的时候每个假期都要做社会调查报告,我觉得在做社会调查报告会给我一些思路。
2015年左右吧,珠海香炉湾在进行游艇区改造,当时在珠海有非常多的无国界渔民,香炉湾是他们的停靠点。那一次我就用iPhone5s拍了一个非常简陋的三分钟短片,但从这个小片里获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凹凸镜DOC:我上大学拍第一个片子的时候也是这样,你同学都在拍校园爱情,校园环卫工人,他说只有劳动,出了学校以外去拍出海的一些事情,他觉得说这个就是应该鼓励的,还有那种粗糙的质感,我觉得可能确实有一些,你拍了以后就和别人不一样了。
冯可慧:感谢科技进步(笑),现在直接拿一个手机你也能拍很多东西。写剧本经常都会需要去做前期的访谈,有时发现把镜头举起来之后,采访对象会更有表达欲。
摄制团队在亚高山地
凹凸镜DOC:再说回到《亚高山地》,你你觉得“亚高山地”对于你来说最大的魅力是什么?还有所谓的乌托邦你是怎么看?
冯可慧:最开始的魅力和到我拍完之后的魅力,它会有一些变化。
最开始他的魅力来自于我无法想象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拍完了之后,这个地方仍然吸引我的是,我发现不管在哪一个年代都会有想造,暂且称其为“乌托邦”吧,的人。最初建设亚高山地的人,可能现在已经七八十岁了;现在还是会有年轻人来到这里,我会觉得他们的核心其实是很类似的,以不一样的方式想让那个地方继续保留下去,不想让它仅仅变成一个景观,变成一个让大家进来参观,但是里面没有真实的人在生活的这么一个地方。
对于亚高山地来说,若要贴上乌托邦的标签,那就可能是这里的人是这么想的,也是有这样的行动力和勇气这么去干,部分的在这生活的人让我很敬佩。
虽然它是一个很小的地方,但能够看到来自美国社会不同切面的个体,甚至世界上各个国家的个体。当他们在那个地方变成了一个小集体,并且疯狂接触疯狂碰撞的时候,就有很多火花产生。
《亚高山地》剧照
凹凸镜DOC:你有没有想把这个写成一种小非虚构的文章的感觉?
冯可慧:目前还没有。
凹凸镜DOC:我觉得这是可能有种表达形式,好像毕业作品也没法大范围的在国让观众见到这个其实还挺遗憾的。
你有没有会在意比如说女性导演的身份,你会很在意别人用辛苦或者说难拍来形容你的片子吗?
冯可慧:的确拍摄很辛苦。
对于女性议题的关注,或者是说敏感度可能会稍微低一点,因为我本身没有从女性电影角度来去界定我自己的创作。
凹凸镜DOC:女导演甚至美女导演,这种标签好像有些人是反对的。
冯可慧:那肯定会有,看前后语境以及如何理解。但这个可能更多是在解读时候被贴上的标签。从性别角度来解读作品无可厚非。但在创作阶段,感觉不论哪个性别的导演,更多的还是会把焦点放在对什么好奇,想表达什么上面。
凹凸镜DOC:你作为一个女性,作为摄像机背后的那个人,你还是会去激发出来一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冯可慧:我自己在创作的时候不太会仅仅考虑性别带来的影响,毕竟摄像机背后的每个不同的人,都会激发出对方不一样的反应。时间、地点、在场者、相互的关系等等,都是变量。
《亚高山地》剧照
凹凸镜DOC:我们再聊聊疫情,疫情期间你在干什么?有没有拍一些关于疫情方面的一些素材?
冯可慧:疫情期间自学了编曲,去把之前写歌给编了录了。因为之前都没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真正的去沉下来去做,疫情期间反而不太想拍东西。
凹凸镜DOC:我们在做播客,把你歌贡献出来,我们放在里面。
冯可慧在疫情期间做的照片书
凹凸镜DOC:你能不能讲一下你受影响最深的一部纪录片吗?或者说你你比较推荐给观众看的,如果你想推荐的话,三部或者一部都行。
冯可慧:对我影响比较深的。
克里斯·马克的《日月无光》、瓦尔达的《达雷街风情》,还有伯格曼的《法罗群岛》。我会觉得这几个片子它的出发点很纯粹,影像很干净,里面的人很松弛很放松,导演跟被拍摄者之间的关系很平衡。
反正这三个片子都会让我意识到,纪录片这玩意我也能拍,门槛低(笑)。
这些东西看起来很简单,但是你要做到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影片里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却能够让你作为一个观众静静地坐在跟前,看一个远那么远的陌生人,生活里面发生的事。这些片子我时不时会翻出来去看一看,警醒一下自己纪录片到底有关于什么。
冯可慧在疫情期间做的照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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