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万琪)一条汪公路,深藏廉与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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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汪公路,深藏廉与正
图·文/徐万琪
四百多年前的屏山与马边交界,一群衣衫褴褛的民工和来自永宁的士兵,用火烧和钢钎铁錾,开凿出沟通马边和屏山的一条通途,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叙马驿道”,随着现代交通的极大改善和时间的流逝,它几乎湮灭在历史的河流中,鲜有人能知道主事者的故事。
如果不是因为发生于万历十五年(1587年)凉山的“三雄之乱”,汪京恐怕一辈子与马湖府扯不上关系。
马湖府,明太祖洪武四年(1371年)十二月设置,以安济世袭知府,领雷波、平夷、泥溪、蛮夷、沐川五个长官司,弘治九年(1496年),安济后裔安鳌因叛乱被杀,马湖府改土归流,以流官充任。这一带是少数民族聚居区,各家支势力错综复杂,加之明朝的苛捐杂税繁重和处理社会矛盾方式不当,导致各地战乱频仍。
马湖府是小凉山的军事重镇,历来为朝廷重视。小凉山一乱,牵扯到朝廷在大西南地区的神经。《明史·卷一百三十五》记载:“邛部属夷腻乃者,地近马湖。其酋撒假与外兄安兴、木瓜夷白禄、雷坡贼杨九乍等,数侵掠内陆……及建、越兴师,又藏纳叛人。元泰乃令都指挥李献忠等分剿。贼诈降,诱执献忠等三将,杀士卒数千人,势益猖獗。”汪京正是在撒假、安兴、杨九乍等人作乱的情形下被徐元泰调往马湖,可以说是临危受命。他一面与叛军交战,试探对方势力,一面招抚反叛意志不强的安兴,在信中阐明观点,让安兴趁早收手。汪京渐渐知道,真正为祸一方的毕竟只是几个头人,下面的很多百姓只是被裹挟,不得不听从头人的话,如果能通过和平的手段结束这场战乱,那么将避免成千上万的人牺牲,也为将来恢复生产留有后备劳动力。
经过一番艰苦地征战,万历十七年,叛乱平定。汪京没有滥杀无辜的方式得到了当地人的称赞,他在地方上的威望一步步建立起来。汪京在历时近两年的战役中把马边的一山一水几乎走了个遍,他也亲眼目睹了处于蒙昧闭塞状态的百姓生活是极为艰难的。因此,在修筑了赖因城(今马边县城所在地,平定叛乱后,朝廷改名新乡镇)的城防工事后,他再次通过徐元泰上书朝廷,希望能打通马边到屏山的交通要道,改变马边的闭塞落后面貌。汪京的上书得到朝廷认可——本来他不抱很大的希望,但朝廷很快批准了,还象征性地调拨了一百石大米和一百两黄金——对于如此浩大的工程来说,这点物资只能算杯水车薪。此时的汪京,已升任马湖府安边厅同知,加上平叛立了功,官至五品。他没有忘记身上所肩负的重任。平叛只是手段,安定社会和发展地方经济文化才是目的。真正要改变马边地区的贫困,唯有打通千百年来阻碍人们与外界交往的要道,才能彻底改变马边的社会生态。
万历二十年六月,工程正式动工。筑路工程浩大,且朝廷还在批复中定下了开工时间。形势不等人,在仓促与严峻之下,能利用起来的人,都要充分调动起来。赖因当地的百姓和平叛前从永宁(即今叙永,明清时期称永宁)调来的三千军士,成了主要的筑路大军。筑路所需石工、木工和民夫,即便是义务劳动,也要管生活问题。汪京毅然把自己的俸禄捐了出来,他的带头作用让当地很多士绅也踊跃募捐,屏山和马边一带的百姓,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夷汉人民在陡峭的山崖上,没有炸药,就用最原始的架柴火烧,再浇冷水的办法,使石头迸裂。利用简陋的工具,硬是在陡峭的悬崖上凿一条路来。几百上千斤的石料,利用铺圆木滑动或者杠杆撬运,及时运到工地。汪京利用中间几处同时开采石料,往两边同时砌筑的方法,大大节省了人力物力,使工程进展神速。
筑路的事情使他放心不下,汪京甚至亲自参与监督,一年过后,一条三尺宽,长三百五十里的大道穿过悬崖峭壁,沿金沙江到新市,再沿中都河而上到达野猫溪,经马边荞坝、石丈空、靛蓝坝,直达马湖府(原屏山县老县城,现已沉入金沙江水底)。叙马驿道的开通,为马边注入了生机。山里的特产源源不断地输送出去,带来的财富又加速了马边的兴旺。外面的丝绸和先进文明,随着石板路上的马匹,进入了马边后,又与其他运输要道相连接,可以从云南出国。所以,也有学者把这条路称为“南丝绸之路”。
正是因为这条路给老百姓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改变了他们落后的生活方式。所以,当地百姓自发在石壁上镌刻了“汪公路”三个大字。汪京得知后,深感不安。一是修筑叙马驿道,他只不过捐了三个月的俸禄,实在微不足道;二来朝中清流派的言官正四处弹劾官员,逮住一点小事就大做文章,查实后轻则罢官流放,重则锒铛入狱。汪京自己也深受其害,他当初为了劝降安兴,曾经写了几封信过去,被东厂的人知道后,言官们还上书给他安了个通敌的罪名,幸亏当时马湖局势严峻,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不便深究,很快给他平反。明朝的言官虽然品级不高,但小到市井琐事,大到国家政策,都可以任意上书,且不对所上书的内容正确性负责。因此,到了明代中期,言官不仅拉帮结派,更成为打击异己的活跃分子。汪京若是放任“汪公路”的声名传播出去,定要被扣个私自贪功的罪名,这一回恐怕就没上次幸运了。在激烈的政治斗争面前,汪京不敢疏忽大意。虽然修筑叙马驿道他倾注了大量心血,是主要发起人,但是无数没留名姓的赖因城百姓和永宁军,才是真正的功臣。他当即带人准备铲除刻于崖璧上的字,却遭到当地百姓的坚决反对。百姓们说,这是我们自愿刻的,与你汪大人无关。汪京一时踌躇万分,思索再三后,终于找到一个能平衡各方的策略:他提笔写下“永赖同功”四个大字,命人用糯米和石灰混合,放大书写在中都河对岸的火烧岩石壁上。永赖同功的含义,应是三千永宁军将士和赖因城百姓共同的功劳,而非汪京一人能独占。
如今,四百多年过去,当年的历史人物早已沉睡在县志上。诚然,叙马古道已经废弃,但是不能磨灭它在历史所起的巨大作用。一个敢于担当的地方官员,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把别人不能做、不敢做的事情办好了。他带头捐出俸禄,组织当地军民开凿道路,无疑是具有大公无私精神的。反观同时期的朝廷,因为国本之争而闹得乌烟瘴气,皇帝痴迷于炼丹,荒废朝政。各派官员互相攻讦,都拿着放大镜在寻找对方的把柄。汪京凭着一身正气,不畏流言,在偏僻穷困的地方做出惠及百姓的政绩,确实是当时官吏中的“异类”。比起那些任期一满,就拍屁股走人的官吏来说,其人性的光芒是可贵的。况且当时的马边,处于地理要冲,民族事务繁杂,换做是其他官吏来,多半只敢守成,终日抱着不犯错等于立功心态。汪京迎难而上,给身边的同僚做了榜样,也受到上级的重视。放在今天,也有强烈的现实意义。地方官员若是想干出一番事业来,必须深入群众中,把老百姓的殷切希望作为自己的出发点,以一身正气做后盾,必定能做出令人景仰的。马边县已经在县城塑起了汪京的铜像,供后人纪念。据说下一步还要打造一个以汪京命名的广场,弘扬廉政与爱民的文化主题,也算是若干年后叙马驿道的文化价值得到另一种意义的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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