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柯尊国的随笔《办年货》

办年货 

春节越来越近了，年味也越来越浓了。每年的腊月寒冬人们购办年货十分繁忙。我的老家是个山青水秀、翠岭环抱的村庄，离县城只有十多公里，在解放初期每逢春节前办年货，村民们都要复猪打鱼杀鸡鸭，舂米磨面打豆腐，还要上街下县，到县城里去购买糕饼糖食水果，购买烟花炮竹红灯笼，把过年的物质办得年年有余。

我记得那五十年代，父亲有渔猎两栖的技能，每年的腊月二十几他都要去县里办年货。曾记得在我七岁那年年底，父亲他揭下贴在火砖墙上晒干的兽皮卷成一捆，准备到县上去卖了办些年货。只见父亲临行前头戴一顶兽毛护耳皮帽，腰间撇着装有铳药的牛角筒和装铳籽的布袋，狩猎的竹背篓上装着一捆兽皮，肩上背着一管三尺多长的猎枪，带着他那心爱的猎犬德子，一副猎人的行头出发了，当时的我因为年龄小，只能目送着他走出山坳的背影。

在那五十年代，乡村交通没有公路无车可乘。从我的乡间到大冶县城有十几公里，尽是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步行要两个多小时，到了金湖的蚌壳地，还要乘小船过渡到到对岸繁华的集市坑头街，炕头街是个千年的老集市，集市依城临湖，城水一色，湖中心小船来往穿梭，岸上街市人声鼎沸，坑头街两边的小百货店铺密密扎扎紧挨着，各种小商品琳琅满目，在坑头不宽的街面上，上街购货的人人头簇拥比肩而行，情景十分富庶繁华。父亲来到一个杂货店，把他带的黄鼠狼皮，兔皮、狗獾皮、花面皮和獐麂皮拿出来卖给收皮货的老板，这位店铺老板是个收皮货的行家，他一张一张地仔细检查后说:“好货，皮毛纯厚毛色良好。”猎狗德子蹲坐在店堂上眼望着收货的老板，它是在想：这是我亲自跟着主人从山上猎回的还有假？老板清理皮货数量后按价付完货款，离开皮货店时德子紧跟在后。父亲来到一家餐饮小店买了几个肉包子和一碗稀饭算是中餐，德子坐在餐桌下摇晃着尾巴，父亲拿了两个肉包子丢给德子，德子高兴地低下头哆哆地吃着，父亲心想：这也算是对德子长途劳顿的奖赏吧。吃过午餐父亲来到人流比肩踵捷的街道里去购买年货，顾客看到高大威猛的德子惊悚畏惧地躲闪着，其实德子平常待人和善可亲，它从不伤害人类。

父亲到坑头购年货主要是糕点类，衣物的布料，烟花炮竹，小儿玩具等。采购过年的糕点，如麻糖、麻球、雪枣、金果，还有孩子最喜欢的红色绿色带把的辣椒糖，园园扁扁带把的蜜饯糖，都是孩子抢手的年货。当然孩子过年玩的灯笼蜡烛、拉炮、摔炮和冲天炮，好像年货吃的玩的一切都是为孩的快乐，所以有句俗话说：“小孩盼过年，大人盼插田。”除了给孩子买礼品，父亲也要给奶奶妈妈和姐姐扯上几段花布料，过新年了全家都要穿新衣新鞋戴新帽，这才叫万象更新欢度新年。购买的东西多了，父亲只好买了一副箩筐扁担，父亲买年货走到哪里德子就跟到哪里，德子像似父亲的贴身保镖。父亲清晨上街办年货去时只带了十几张兽皮，晚上回来时就挑着两箩筐沉甸甸的年货，家里人看到年货心里乐开了花，我第一个冲向箩筐，提起了红红的灯笼要奶奶点着蜡烛，把灯笼把竖起，在灯笼码子底座插上光芒熠熠的红蚀，再放下灯笼外罩，我提着红灯笼兴高采烈地往禾场上跑，几个小伴也闻声围了过来，禾场上孩子们的尖叫声喧闹声响彻夜空，我拿着灯笼从禾场上走到田塍上照照，到水塘边照照，看看夜里有没有鱼儿来戏红灯笼的光亮……

回到家我提灯笼去照奶奶的脸庞，奶奶怕灯光晃眼就眯上眼睛乐乐的笑了。在那没有电灯的五十年代，竹笼就是光明的使者，照亮了祥和幸福的新年。

办年货除了上县里买副食衣料玩具外，每年腊月初八以后家里还要办年货，如石桕舂米，手推石磨磨粉磨豆腐浆，打豆腐，全家动手揉粉做印儿粑，印子是将揉好的米粉团压入有各种图案的粑印里，再把印儿粑磕下来，印儿粑的模具有花、鸟、鱼、鸡的图案，也有双喜字的图案，印儿粑蒸熟后，倒在平放的晒筐上，倒在平放垫着洁白纱布的门板上。红色的高粱粉做的印儿粑深红色叫金粑，白色米粉做的印儿粑通透晶莹叫银粑，把金粑银粑分别堆成粑山就叫金山银山，喻意财源滚滚五谷丰登。这时馋嘴的孩子们拿着碗筷将印子粑醮着糖先吃为快。母亲拿着红色食品颜料点缀在白色印儿粑的中央，白粑中的一点红色，烘托出了丰收欢乐的喜庆气份。

在那初级社的五十年代，鱼塘还是私家所有，我家门口不远处有一口两亩多祖传的鱼塘，每年春季父亲就要给鱼塘放些草鱼胖头鲢鱼等鱼苗，秋夏雨水多山洪爆发时父亲精心管理不让鱼塘涨水跑鱼。鱼塘里有时草鱼蹦跳起来吃塘边青草，父亲见了就割些绿油油的嫩草撒入塘中，草鱼成群抢食着嫩草把鱼塘搅得风生水起。鱼，办年货时就无需上街去买了，打过年鱼时，上房的两个太公(长辈)拿着鱼叉在杂草树木篷拥的树蔸塘边驱赶着鱼儿，父亲就站在塘边上撒网，只撒两三网就捞出草鱼、胖头鱼、鲢鱼几十斤，三家分配每户分得几十斤鲜活的大鱼，这也算是年年有余了。鸡鸭鱼肉年货办好了，接下来厨房里的油炸和炒货就更繁忙了，肉丸、鱼丸、油炸鱼块、豆腐果都是奶奶和母亲一手制作，肉丸选肥瘦兼搭的新鲜猪肉去皮剁成肉泥、掺入适量的面粉精盐再加入少许的水，揉揑成核桃大圆团放入沸滕的油锅中，炸至金黄色捞出，炸鱼块则只将生鲜鱼块加入精盐腌两小时后，再加入面粉翻揉，再入沸点油锅炸至金黄色捞起即成。油炸豆腐果也是一道美食，豆腐果的制作方法是，用精制手工豆腐，沥水放一晚上后，切成小方块或条状放入沸点油锅中炸至金黄色即成。至于炒货也年货之列，锅里放些干净的河沙，沙中加上少量菜油炒沸后加入冻米、苕角、蚕豆，奶奶拿一个锄把粗，一头绑着布团的的炒具，爆炒翻动锅中的炒货，炒至金黄后捞起来筛掉沙子。古老的制作方法现已不实用，街头炒货作坊就能代理加工。

一九五八年国家大炼钢铁群众集体吃大食堂，年货由生产队去承办，团年饭在生产队食堂的餐厅里大家一起吃，一起团拜祝福新春，新年过得其乐融融别有一番风味。三年自然灾害其间，国家物质供应困难，为了办年货父亲给生产队长请了个假，组织了几个打猎的伙伴，带着猎犬到阳新县的山溪排石镇等山区踞扎打猎。到腊月二十几了，他们每人挑着一担野鸡肉、野兔肉、野猪肉、獐麂肉回家，这是父亲办回来最好的年货，一家人也能丰丰盛盛地过个好年。

改革开放了，国家经济发达了，物质供应丰富了，我进入工厂工作了，整天忙着在生产线上上班，工人家庭的年货由厂里统一安排采购，鸡鸭鱼肉油盐酹醋由厂里统一发放，不用个人去操办年货。由于改革开放的深入国家建设飞速发展，人民的生活天天像过年，天天胜过过年，在物质丰富人民富裕的今天，年味却显得有些淡簿了，因为过年的物质商店里堆积如山。

2020年我住进出租房陪读，春节前夕我也照例办了些年货，腌制鱼肉，大米白面萝卜白菜我准备了不少，吃完年饭后国家为抗战病毒疫情，封城封路封小区，人们听党中央的号召，宅在家里就是给社会作贡献！只是我家年货办得充裕，坚持了两个多月生活物质维持正常。2020年开春以来病毒无情人间有爱，有些物质馈乏的家庭，只要打一个电话社区里的志愿者就会将粮油蔬菜等送上门来。

过年是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办年货也是我国几千年的优良传统，现在国家強大了，经济发展了，物质丰富了，人民富裕了，年货物质随时可以购到，方便快捷。年货充满了丰收，充满了幸福，充满了来年的希望！办年货的优良传统，我们要继承发扬，一代一代传承下去。

柯尊国，湖北大冶市人，退伍军人，共产党员。湖北省作协会员，黄石市作协会员，黄石市散文学会会员，大冶市作协理事，大冶作协矿业分会副主席兼秘书长。2015年出版散文集《大广山的故事》，2017年出版散文集《铭记》。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