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读这篇┃小胡同 纸灯笼
胡同如街。
街如胡同。
老家名叫旧县,不言而喻,很久以前是老县城了,既是老县城,就曾经辉煌过。后因黄河几次泛滥,黄沙几度掩埋,县城最终搬迁,只留下“旧县遗址”的座碑。县城虽然搬迁,但还是遗留下老县城的影子,街道横平竖直,南北、东西走向的街道、胡同都是一条直线。县城呈长方形,南北长,东西窄,南北一条主街分割东西,东西又有三条横巷,据说从前建房盖屋很有讲究,这样的布局即蕴含天“乾”地“坤”,有寓意“三阳开泰”。无奈后来有人建房有意无意向外多占一点儿,就这样,你家多一点儿,我家多一点儿,原本笔直的街道竟显得有些弯曲,有些参差,但也无妨雅观,村民在自家的墙头上栽种一些花草,虽不名贵,但也极尽风趣。
胡同也并非个个笔直,也有“T”形的、“ S” 形的、“ Y” 形的,虽没有北京的胡同有文化,但在儿时的记忆中,却也充满了乐趣。
那时用电很紧张,整月整月的没有电,更没有电视、电影的可看,不必说玩具了,唯一可玩儿的就是捉迷藏。天一放晚,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便在街上喊道:“东家的孩儿,西家的孩儿,都快出来跟我玩儿……”。每每听到这种召唤,便像丢了魂似的,正吃饭的三下五除二,草草吃两口算了事,没吃饭的手里拿个窝窝头一溜烟儿地跑出去,等人差不多聚齐了 ,分两班儿,一班儿藏,一班儿找,这时那些胡同便是我们的“战场”。从初一到十五,再从十五道初一,月升月落,月缺月圆,每一个胡同都留下我们繁密的脚印。
最有趣的是将近年关,已进冬月,便天天缠着父母买纸灯笼,他们也总是找个理由将日子往后推,一直哄到将近年关。终于,父亲用一根长长的柳条儿穿着一串儿纸灯笼回来了,未等父亲停稳车子,便迫不及待地让父亲给我做灯笼架:先找一块正方形的小木板,大小基本上和纸灯笼相仿,再用烧红的铁丝在木板的对角处烙上小孔,把铁丝拗成拱形,固定在小孔处,拱形顶端系上绳子与一根光华的小木棍连接,纸灯笼便做成了。
有纸灯笼的日子,是盼不到天黑的,往往是天还很亮,小布袋里塞满了小红蜡烛,挑着纸灯笼上街了。小伙伴在胡同口集合完毕,点上蜡烛,一个劲儿高喊起来“灯笼集哟,灯笼会哟,挑着灯笼赶集会哟”,此时的胡同成了我们的天下,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大胡同、小胡同,燃着的灯笼像一条长长的火龙,游曳在这块古老的土地上。
纸灯笼最迷人的要看谁的图案好看,有“孙悟空三打白骨精”、有“猪八戒吃西瓜”,有“寿桃”、“黄杏”、“鸭梨”、“甜西瓜”,有“红脸关羽”、“黑脸张飞”、“双鞭秦琼”、“双锤岳云”,有“富星高照”、“五子登科”、“吉祥如意”、“招财进宝”……。纸灯笼各不相同,各有特色,但往往在自己眼里,自己的纸灯笼最漂亮,谁也不服输,谁也不服软,比急了,不知谁出了一个“高招”——碰灯笼,挑着点着蜡烛的灯笼往一块撞,看看谁的后着火,比赛的结果不言而喻。虽说取得了胜利,回家挨顿骂是必不可少的。眼看自己的纸灯笼越来越少,照这样下去,灯笼是无论如何也撑不到年关的。多才多艺的父亲便将烧坏的破灯笼捡回来,把白纸剪成方形,用吃饭剩下的玉米粥粘上,再在白纸上写上一些诗:“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或者写上一个大大的“龙”、“国”、“福”字等,前提条件是我必须会写这些字或会背这些诗,然后才能出去玩儿。那时,我成了小伙伴的偶像,不仅会背诗,还会写字。我便把自己学到的一点儿皮毛,添油加醋地讲给小伙伴。
不知不觉,纸灯笼在胡同里一个个碰的魂飞湮灭。冬去春来,花开花落,小伙伴们一个个上小学,读初中,考大学,胡同里人家一户一户也都搬了出去,新房子很漂亮,新修的胡同也很宽,比老主街还宽,真不知街是胡同,还是胡同是街。
河南省内黄县人,中学教师,1996年开始发表作品,喜朦胧、爱乡土,偶涂鸦,不登大雅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