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苏08 忙盲茫：再调明月寄子由 颓然酒下念江南​

徐苏08 忙盲茫：再调明月寄子由 颓然酒下念江南

元丰元年（1078）的秋天，苏轼很忙。

先是黄楼竣工，紧接着侄女嫁人，自己又“荣升”祖父，这些事都发生在当年八月上片。

终于，时间来到了八月十五日中秋。时间真快，转眼又过一年，一年前二苏兄弟彭城赏月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又别经年，不知子由此际安好？感怀之际，遂作《中秋月寄子由》三首。

三寄的第一首中，以去岁今秋两月之思，表达诗人对老弟的思念之情。“殷勤去年月，潋滟古城东。”

第二首诗中，苏轼感慨，过去六年的中秋，总能见到这月亮，但其中五年，月亮中照出的竟是离别之意。

中秋佳节，苏轼为满座宾朋吟唱了去年中秋苏辙在徐州为哥哥填的那首《水调歌头》，“今夜清樽对客，明夜孤帆水驿，依旧照离忧”，闻者无不潸然泪下。

宴会结束后，苏轼孤身返回官舍，几道寒光照在树叶上的露珠上，苏轼心中的离愁丝毫未减，又和妻子再喝起了闷酒，和儿子们念叨着对弟弟的思念之情。

时年四十一岁的苏轼在诗中再次自称“衰病”，想来身体可能真的出了些状况，他举着饮尽的空酒盏，看着徐州城下的黄河故道上荞麦花洒落如雪，自己想要再和上一首去年的《水调歌头》，可是心中思绪不定，实在难以成歌。

在第三首中，苏轼想到了几位一年前还曾徐州赏月、现在却不在身近的同僚好友，舒焕、郑仅、顿起三子，都是徐州本土人士，赵杲卿是此前苏轼在密州的知音好友。

悠哉四子心，共此千里明。

明月不解老，良辰难合并。

回顾坐上人，聚散如流萍。

尝闻此宵月，万里同阴晴。

通读全诗，字里行间的朴实无华实在令人感动，诗人其实可以用更多华丽的技巧表达离愁，但他每一句似乎都显得缺乏想要遣词造句的兴致，正是这种潦倒的诗境，反正令这一组诗中对于兄弟离别之苦的表达有了更多的现实感。

寂寞，寂寞，你能体会诗人当适时那种知音远离、同胞离别的寥落心绪吗？

原诗附于文末，自赏。

中秋过后近一月，就来到了重阳之日，这也是黄楼正式落成典礼的大日子。当天，苏轼乘兴题诗《九日黄楼作》，对黄楼兴建的缘由及去年抗洪事迹夹叙夹议，一并评说。

在诗中，苏轼写道，一年前的重阳节，因为洪灾的缘故，我们没有办法举办诗宴，我也在忙着抗洪工作，当时的洪水已经在徐州城下聚积起来，我每天白天巡视城防，晚上回家都要洗鞋子洗袜子，简直狼狈不堪，哪里会想到我们还有今年这种把酒赏花的惬意。

这显然是一首酒席宴间的即兴之作，苏太守也显然是喝得有些大了，他在诗中写道：“莫嫌酒薄红粉陋，终胜泥中事锹锸。”不要嫌弃酒不好，不要嫌弃歌伎丑陋，现在和我一年前在雨水泥泞中抗洪相比，已经好太多了。

末句写“一杯相属君勿辞，此境何殊泛清霅”，这里的霅（zhá），正是江南的霅溪。苏轼对于江南风景的留恋，几乎渗透在时时刻刻，某一个不经意间，比如此刻，酩酊之际，头脑中下意识想到的，当然是江南的山水。他最后举杯邀众，并毫不掩饰自己的爱好：徐州之水，与江南霅溪相比，又有何区别呢？

这真是一句肉眼可见的言不由衷。

原诗附于文末，自赏。

谢谢观赏，再见

无犀 原创

附一

中秋月寄子由三首

其一

殷勤去年月，潋滟古城东。

憔悴去年人，卧病破窗中。

徘徊巧相觅，窈窕穿房栊。

月岂知我病，但见歌楼空。

抚枕三叹息，扶杖起相従。

天风不相哀，吹我落琼宫。

白露入肝肺，夜吟如秋虫。

坐令太白豪，化为东野穷。

余年知几何，佳月岂屡逢。

寒鱼亦不睡，竟夕相噞喁。

其二

六年逢此月，五年照离别。（中秋有月凡六年矣，惟去岁与子由会于此。）

歌君别时曲，满座为凄咽。

留都信繁丽，此会岂轻掷。

镕银百顷湖，挂镜千寻阙。

三更歌吹罢，人影乱清樾。

归来北堂下，寒光翻露叶。

唤酒与归饮，念我向儿说。

岂知衰病后，空盏对梨栗。

但见古河东，荞麦如铺雪。

欲和去年曲，复恐心断绝。

其三

舒子在汶上，闭门相对清。（舒焕试举人郓州。）

郑子向河朔，（郑仅赴北京户曹。）孤舟连夜行。

顿子虽咫尺，兀如在牢扃。（顿起来徐试举人。）

赵子寄书来，水调有余声。

（今日得赵杲卿书，犹记余在东武中秋所作《水调歌头》。）

悠哉四子心，共此千里明。

明月不解老，良辰难合并。

回顾坐上人，聚散如流萍。

尝闻此宵月，万里同阴晴。

（故人史生为余言：尝见海贾云中秋有月，则是岁珠多而圆，贾人常以此候之，虽相去万里，他日会合相问，阴晴无不同者。）

天公自著意，此会那可轻。

明年各相望，俯仰今古情。

附二

九日黄楼作

去年重阳不可说，南城夜半千沤发。

水穿城下作雷鸣，泥满城头飞雨滑。

黄花白酒无人问，日暮归来洗靴袜。

岂知还复有今年，把盏对花容一呷。

莫嫌酒薄红粉陋，终胜泥中事锹锸。

黄楼新成壁未干，清河已落霜初杀。

朝来白露如细雨，南山不见千寻刹。

楼前便作海茫茫，楼下空闻橹鸦轧。

薄寒中人老可畏，热酒浇肠气先压。

烟消日出见渔村，远水鳞鳞山齾齾。

诗人猛士杂龙虎，楚舞吴歌乱鹅鸭。

一杯相属君勿辞，此境何殊泛清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