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第五部之中途岛海战（五）

       此时在日本陆海军中，“胜利病”的蔓延已渐成肆虐之势。由于南方作战已接近尾声，4月28日，联合舰队在旗舰“大和”号上召开了为期两天的第一阶段总结会议。会议简直开成了表功会，与会人员一个个眉飞色舞地向大家介绍自己在不同战场上的光辉事迹。列席会议的三和中佐对此讥诮说，“研究至今仍是场场胜利的战争，这样的会议令人愉快，可最终并没有开出多大结果来，因为大家都是大智大勇者。”山本对这种普遍自吹自擂的乐观气氛颇为恼火。29日18时，他在会议结束时作了简短发言，警告大家，“如果不根据长远计划进行更多的准备并在作战中付出更大努力，最后的胜利是很难取得的。陶醉于过去的一系列胜利并认为今后我们一定也会战无不胜，这种思想就像疾病缠身，是非常有害的。”也别说人家，山本自己的“胜利病”也不算轻。

       反对中途岛作战的绝非仅有草鹿一人。5月1日，追击哈尔西未果的第二舰队司令官近藤信竹中将登上了“大和”号，准备参加包括中途岛在内的第二阶段一系列作战的图上军演，他当即对中途岛作战提出了质疑。近藤指出，美军的航空母舰受创甚微，且中途岛有为数众多的陆基航空兵，从距离中途岛最近的日军基地威克岛上起飞的飞机也无法对作战提供有效支援，目前还是集中力量切断美澳交通线较为稳妥，——看来曾担任军令部次长的近藤与老东家的意见基本是一致的。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争取下来的计划，山本自然不会因为近藤和草鹿反对就束之高阁。山本指出，只要能够做到出其不意，联合舰队一定能在中途岛取得新的胜利。近藤随即提出了下一个难题，即使中途岛能够拿下，那里路途遥远，联合舰队如何保障其后续补给？坐在一旁的宇垣参谋长作了一个十分蹩脚的回答：“如果真的无法保障后勤，完全可以在摧毁尚存的一切后撤出。”这话跟赌气简直没啥区别。

       回到旗舰“爱宕”号后，近藤将在“大和”号的所见所闻告诉了参谋长白石万隆少将和首席参谋柳泽藏之助大佐。柳泽对此深表忧虑，提出时间太过仓促，最低限度也要把登陆部队的集结点由塞班岛改到特鲁克，以减少过早被美军发现的危险。后来在联合舰队传达作战计划的专题会议上，第二舰队参会代表提出了这一建议，同样无果。

       南云舰队的智囊源田也持柳泽同样的观点，认为将机动部队先集结到一个地方——就像当初出征珍珠港前集结到单冠湾一样，比如先到马绍尔群岛停留一段时间，等人们注意力转移后再从那里出发。这样就可以使美军花更多的时间去揣测日军的战略意图，岂不更好？他的建议同样无效。山本大将容不得任何批评与相悖言论，拒绝对原定计划做出任何细微的改动。耐人寻味的是，虽然他一贯极力强调舰载机的攻击力量，在为“决定性海战”制订战术计划时，山本最终却选择了战列舰之间的传统炮战。

       坦言反对中途岛作战的还有第四舰队司令官井上成美中将。这一计划等于将战略重点从他负责的南太平洋转向了中太平洋，必将影响其MO（当时尚未展开）、FS作战兵力的使用。在最初制订中途岛作战方案时，联合舰队曾特意派出军需参谋前往特鲁克，跟井上商议占领中途岛之后如何由第四舰队负责向该岛运送补给。井上认为日本国力有限，占领中途岛等于将防御范围一下子前推了数千公里，他直截了当地告诉司令部的钦差大臣，不相信自己的“垃圾舰队”有能力承担如此艰巨的任务。据说当时联合舰队的军需参谋拂袖而去，忿然宣称既然不能依靠第四舰队，就把这一任务交给塚原二四三中将的第十一航空舰队去完成。没有查到这个弱智参谋的名字，中途岛的大量补给是靠岸基航空部队能简单完成的吗？

       和近藤和井上相反，第五舰队司令官细萱戊子郎中将对实施中途岛作战完全赞同。开战以来，除了在柱岛稳如磐石的那7艘战列舰，负责北方警戒的第五舰队一直未捞到什么油水。如果继续将战略重点放在南太平洋，人家打仗他细萱蹦起来都看不到，在中太平洋至少还离自己近点。后来军令部竟然加上了阿留申作战，这更令细萱喜出望外。殊不知正是这一画蛇添足的举动成为联合舰队惨败中途岛的主要原因之一。

       与细萱相反，在东南亚作战的第十一航空舰队对此甚感失望。由于3月底南云机动舰队远征锡兰，塚原二四三满以为接下来的大仗将在印度洋上进行，于是提前把司令部由台湾前出至泰国曼谷。现在攻击方向一下子改在了中太平洋，他的岸基飞机是无法直接参加作战的。

       不管谁赞成谁反对，反正到了4月底，黑岛参谋已经把山本的想法演变成了一个复杂无比的作战计划。这项计划要求动用日本海军约200艘舰只，分成多支部队，在从阿留申群岛到中途岛这样庞大的海域内协同作战。从表面上看，计划目标是占领中途岛和阿留申群岛西部，建成北起基斯卡岛、中间经中途岛和威克岛、向南延伸至莫尔兹比港这样一个新的外围防御圈，从上述岛屿起飞的侦察机，就能发现任何企图突入帝国内线的美军特混舰队。事实上对山本说来，占领中途岛是次要的，该岛只是他用来把尼米兹舰队的残余力量诱出珍珠港一举歼灭的钓饵。那样一来，美国要把日本人从他们新近在东南亚征服地区赶出去的努力就会告吹，至少是推迟。 

       计划将1942年6月6日确定为中途岛登陆日。山本认为，如此可以为南云和近藤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这天是未来一个多月里利用满月进行登陆的最后机会。

       如果以复杂程度评选太平洋战争所有战役的作战计划，中途岛及后来的莱特湾计划都应该在前五之列。黑岛设计的参战部队大小共有十支之多：

       第一支为潜艇警戒部队。按照计划，登陆作战前5天即6月1日，第六舰队司令官小松辉久中将——由于清水光美中将在美军空袭马绍尔的战斗中颈部负伤，他的职务由皇族的小松取代——派先遣部队在中途岛和珍珠港之间设置两条潜艇警戒线，侦察夏威夷美军主力舰队的动向并伺机发起攻击。第三潜艇战队的5艘潜艇将部署在北纬19度30分至23度30分、西经167度一线。第五潜艇战队的7艘潜艇将部署在北纬29度30分、西经164度30分至北纬26度10分、西经167度一线。第十三潜艇分队的3艘潜艇作为补给部队，负责在弗伦奇-弗里盖特沙洲为执行“K号行动”的大型水上飞机补充燃料。

       第二支是细萱戍子郎中将的北方主力部队，包括重巡洋舰1艘、轻巡洋舰3艘、辅助巡洋舰2艘、驱逐舰9艘，“衣笠丸”号运输船上搭载着由穗积松年陆军少佐率领的北海支队共1200人，“白山丸”号运输船上是向井一二三海军少佐指挥的舞鹤镇守府第三特别陆战队约550人，“球磨川丸”号运输船上装载大量建筑材料和700名劳工。穗积和向井分别负责对阿图岛和基斯卡岛实施登陆作战。

       第三支是为北方部队提供支援的第二机动部队，以角田觉治少将的第四航空战队为核心组建，主力包括轻型航空母舰2艘，重巡洋舰2艘，驱逐舰3艘。为与南云第一机动部队区分，我们有时姑且称之为角田机动部队。该部将于6月3日对荷兰港发起攻击，随后空袭阿图岛、基斯卡岛，为登陆部队扫清障碍。

       第四支就是大名鼎鼎的南云机动部队——也被称作第一机动部队，该部将于6月3日对中途岛发起空袭，清除攻击范围内所有敌军水面舰艇及空中部队，摧毁中途岛海岸防御设施，为登陆部队扫清障碍，并寻机歼灭美军残余的航母力量。  

       按计划南云舰队将基本以袭击珍珠港的原班人马出征，也就是第一、第二、第五航空战队的六艘重型航母系数出动——此时“翔鹤”和“瑞鹤”号已抵达特鲁克准备参加MO作战。后来由于“翔鹤”号在珊瑚海重伤而归，“瑞鹤”号飞行员和舰载机损失惨重，南云只好以剩余的4艘航母投入中途岛作战。南云的护航舰只包括2艘快速战列舰、2艘重巡洋舰、1艘轻巡洋舰和12艘驱逐舰。

       第五支称作中途岛登陆部队。由12艘运输船和3艘快速运输舰组成的登陆船队由田中赖三少将统一指挥，护航舰只包括1艘轻巡洋舰和12艘最新型的驱逐舰。田中船队将于6月5日与从本土出发的近藤部队主力会合。其余从关岛方向开出的栗田健男中将的4艘重巡洋舰和2艘驱逐舰将为田中船队提供近距离掩护。

日军第一航空舰队航空参谋源田实海军中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