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實:无处安放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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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处安放的"年"
每年进入腊月,天气一天一天的变冷了,而年一天天的近,我的心离家乡也越来越近。怀念过年,不由得想起那些儿时已经过去的年。
小时候,一进入腊月,就有了年的味道。从腊月二十三开始,年味渐入佳境。家家户户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室内大扫除,也叫"扫尘"。我家在农村,屋内的墙和棚都是报纸糊的,每年过年前都要买几斤旧报纸糊墙糊棚,然后再买几张天津的杨柳青年画,如"连年有余","吉庆有余","怀抱鲤鱼",还有戏曲人物,神话传奇,富贵花开,山水花鸟,特别是文革时期的样板戏年画,更是具有时代色彩,寓意生活富足,增添过年的气氛。
到了腊月二十四,开始写春联。父亲是"高小"毕业,在农村也算是"秀才",每年春节除了自家外,左邻右舍也找父亲写春联。同时,还要给家里的猪圈、鸡架、水缸、仓房等处也要写"帖"。猪圈要写"肥猪满圈",鸡架要写"金鸡满架",水缸要倒着帖"福"字,意为"倒福",仓房要写"吉庆有余"或者"金银满库",也是寓意生活美好富足。
过年最有意思、也最好玩的就是我和哥哥糊灯笼。小时候,我们村没有电,糊灯笼更是过年的乐趣。用高粱杆或者杏条糊"宝莲灯"、"五星灯",特别是"走马灯",在一个方或圆的灯笼中,插一铁丝做为立轴,上方装一个叶轮。在铁丝的另一端贴上用蜡油浸渍过的人、马之类的剪纸。在灯内点燃蜡烛,蜡烛产生的热力造成气流上升,推动轮轴旋转,于是剪纸随轮轴转动,它的影子投射到灯笼的纸罩上,看起来好像好几个人和马你追我赶,有意思极了。
每年年前,家家都要买年货。说是买年货,其实就是凭票供应的那几样,象红糖、刀鱼、猪肉、鸡蛋等等。除此之外,还要买一些槽子糕、冻秋梨、糖块、柿饼子、花生、瓜子。为防小孩偷吃,这些东西大人都要挂在房梁上或者高处的地方。等到三十晚上,大人才把这些东西拿下来,分给小孩吃一点,然后再挂起来,因为这些东西要吃一个"年"的。
到了三十晚上,最为忙碌、也是大人小孩最盼望的就是年夜饭,因为只有过年才能吃上最好的饭菜。吃完年夜饭,家家户户都要把灯笼点上蜡烛,挂在房前的樑头或墙上,人们的心情也象这高挂的灯笼,红红的,暖暖的。然后,母亲开始和面、剁馅。因为家里人口多,要包很多饺子,擀剂子是累活,母亲让我学着擀,从此以后,我学会了擀剂子。大约到了晚上11点左右,父亲拿着供品,挟着麻袋片,领着哥哥和我,到叔父家住的供奉家谱神龛的祖宅去祭祀祖先。父亲先把槽子糕、水果等供品摆上神龛,然后把麻袋片铺在地上,下跪磕头,哥哥和我依次下跪磕头。祭祀祖先后,父亲领着我们哥俩到二爷二奶家磕头拜年。
不知是我生的太晚,还是爷爷奶奶过世的太早,在我童年的记忆中,爷爷奶奶没什么印象,倒是二爷二奶的印象特别深。给二爷二奶磕完头,二爷二奶给我们哥俩每人一块糖球,算是犒赏,也算是过年的礼物。到了午夜,开始接神。父亲将灶灰从家门口一路撒,送到河心,祈愿来年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然后大人开始守夜,小孩提着灯笼,到没出"五服"的长辈家拜年。
第二天,大年初一,换上新衣服,先给父母鞠躬行礼,然后给村子里的长辈挨门挨户拜年。村子里的邻里间也要相互拜年,说一些过年好的吉祥话。平时有些过节的,初一这天主动登门拜年,让不愉快都随着年跑远了。大年初二回娘家,父母领着我们,拎着槽子糕水果糖块等礼物,走三十多里山路,到城里给姥爷姥娘、姨娘拜年。
扎小灯笼买小鞭,除夕之夜举家欢。难追旧梦纯真趣,最忆儿时过大年。
时代在前进。近些年,传统春节的某些样式和味道发生了变化,甚至"颠覆"。小时候,有谁会想到"春晚"会成为国人除夕的"大餐",又有谁会想到,如今的"春晚"也逐渐遭遇冷淡。逐渐丰富的物质条件,大家庭的解体,在外工作的子女和父母不能回家与父母和子女团聚,都在冲淡着年的味道。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如今,老皇历看不得了,老忌讳也不讲究了。我们怀念的年味是慢生活的节奏,更多的是人情味。再过几十年,会不会还说年味淡了,那时的"年味"是不是现在的过年方式,谁也不知道。
回忆儿时的年味,再看看现在的过年,与其说是年味谈了,不如说是年味变了,过年的规矩也变了。
父母在时,我和家人每年都要回家与父母一起过年,享受"父母在、家就在"的天伦之乐。但自从上世纪九十年代父母相继作古之后,虽然家乡的老宅子还在,但已是人去屋空,从此我的灵魂好像也没有了"家"。退休以后,我和老伴搬至大连居住。尽管不乏物质生活,但心在悬空,"年"更没有归属感,总感到空荡荡的。特别是随着年味的冲淡,更是如此。因为诺大的世界,已无处安放我心中的"年"。
end
一實,本名魏常斌,做过教师、法官,已退休。爱好文学,喜欢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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