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说】王选信丨逝去的岁月
作者简介
王选信,长安作协会员,陕西散文协会会员。2011年开始学习写作,至今已在《西安日报》《三秦都市报》《陕西工人报》《陕西青年》《碑林文艺》等报刊杂志以及电子媒体《南城文化》《西北作家》《散文之声》《陕西作家摇篮》《陕西散文论坛》《京兆文学》等上发表文章八十余篇。
文学
逝去的岁月
作者:王选信
峰和师傅的办公桌是面对面的。
进厂刚三天时,师傅忽然问峰:“有对象么?”峰羞涩地摇摇头。
又过了三天,师傅笑着对峰说:“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样?”峰喜出望外:“二十四五的人了,谁不想找个对象?”这话不能直说。峰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上班没几天,谈个人问题,是否合适?”“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娃不错,在县城工作,只要你愿意,找个时间见见面。”峰红着脸点头。
星期六下午,提前一个小时,峰骑着师傅的自行车带着师傅去了县城。
物资公司二层楼上一间普通的房子。敲开门,一个高个子中年人迎了出来。“这就是我说的那个新分来的学生,农村娃,人老实。”师傅指着峰对中年人说。中年人上下打量着峰一眼,热情地说:“等会儿萍就来了。”师傅和中年人是同学,萍是中年人妹子。
峰既紧张又期待地望着窗外。
五点半下班,萍六点进了房子。
萍一米六左右的个子,不胖不瘦,看起来挺漂亮。师傅和同学知趣地到隔壁喝茶去了。
二人拘谨地相互通报了名姓。从萍的自我介绍中,峰知道她是高中毕业,家里是地主,父亲退休前是某工厂的工程师。峰的心一下子被触动了:地主富农的娃,一般都有教养,加上父亲是知识分子,即使差,也差不到那儿去。这是峰在文革的激流中感悟到的。
临走,峰和萍相互留了通信地址。
周三早上,办事员忽然送来了一封信,看看封皮,知道是萍来的。峰十分激动,颤抖着双手好一会才拆开信封。
信上没有一句谈情说爱的话,全都是工作和人生的感言,只是最后相约,周日中午县城十字见。
第二次见面,峰心里七上八下。峰知道自己眼拙,怕认错人。
天上暖阳高挂,街道人流如蚁。峰站在十字路口,眼睛瞪得像牛玲。还是萍眼尖,先认出来峰。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早春二月,空气中还有阵阵的寒意。峰和萍在路边找了个角落处。这里行人稀少,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俩人铺了报纸坐下来。
比第一次见面放松多了,没了约束,没了顾虑,俩人聊得很开心。中午到了,工资还没发呢,怎么办?峰摸摸口袋,身上只有两块钱,总不能让萍请客吧?峰在心里叽咕。最后,峰还是壮着胆子问萍吃什么。萍沉吟了一会儿说:“老刘家的灌汤包子。”钱不够怎么办?峰急中生智,“到单位时间不长,我对街道不熟悉。”萍听出了话音,说:“我熟悉,让我去买吧。”峰做着掏钱的动作。萍急笑着说:“我有钱,我请客。”峰如释重负。
一个月过去了,峰给萍写了四封信,也收到了萍的三封信。俩人的感情在进展。
一天中午,师傅对峰说:“周日,咱们一块到萍家去看看。”峰心中一愣,“叫我到她家里去,意味着萍没意见,就剩家人验收了。”
“要把自己拾掇的精精神神,省得在萍家丢脸。”峰翻出哥哥给他的工作服,穿上后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这是第一次相亲,峰既激动又有些害怕,反复在心里问自己:我能过关吗?
萍的家,离县城十几里路。峰骑着师傅自行车带着师傅,意气风发地上路了。一路上,师傅反复叮咛峰要注意的事项。
走了很长时间的公路,又穿过麦田,走了一段土路,一座不大的村庄出现在眼前。院子很大,干干净净,后面三间瓦房,收拾得整整齐齐。师傅的同学早来了。一家人笑脸相迎。师傅和同学说话去了。一位麻利得体,师傅让峰叫姨的老人,把红着脸的峰,让到靠近炕沿边上一把老式椅子上。家里姊妹多,萍一一作了介绍。峰嘴甜地跟着萍称呼。
萍的大哥登场了,问了些不疼不痒的话,峰不失礼貌地回答;萍大姐登场了,问了些工作上的问题,峰条理清晰地回答;这个叫姨的老人登场了,问了峰家里情况,父母身体怎么样,弟兄几个,峰如实回答。老人思维清晰,谈吐文雅,给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后是一位斯斯文文,干净利索的老人,单刀直入地问了峰几个问题,例如:什么学校毕业,学的什么专业,今后有什么打算等。峰措辞谨慎地一一回答。后来峰才知道,这个老人就是萍的父亲。
回家的路上,峰忐忑不安,他极想从师傅的嘴里得到消息,师傅笑着说:“回去好好上班,以后这事我就不管了。”
晚上来到办公室,峰犹豫了半天,还是给萍写了一封信,问萍自己今天的表现能打几分,实际上想听听验收团的意见。三天后,峰收到萍的回信:我爸我妈没意见。峰悬了三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日月如梭,半年很快过去了。一日,峰收到萍的信,说她母亲想到峰的老家看看。峰神经一下子紧张起来——父亲在十年前就去世了;母亲大字不识几个,不会说话;家里很穷,房子破烂不堪,老人看了,作何感想?但又不好拒绝。
七月流火,蓝天白云,终南山像一幅壮丽的画卷,远远地挂在天边。老人一踏上峰家乡的土地,就不断地赞叹这里地平,水利设施齐全,庄稼长得好。峰也不失时机地给老人介绍家乡的历史,尤其讲村名的历史典故。
峰母亲在家等着亲家。亲家相见,峰母亲高兴地说几句客气话,就忙着烧水做饭去了。老人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三间宽的庄基中,靠西边有三间简陋的瓦房,两间住人,一间放杂货,院子一角还有一小间厨房,峰母正在里面忙碌。
峰手忙脚乱地给老人倒茶。萍瞪着一双汪汪的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晚上,老人凑合着在峰家休息了一夜……
腊月的一天,老人忽然来单位找峰。峰不知就里,心里惴惴不安。老人笑眯眯地说:“二十五六的人了,考虑没考虑结婚?”峰吃惊地看着老人。老人见峰没理解,就直接把话挑明:“我想让你俩春节办婚事。”
峰想着自己一月四十二块工资,一年来,除过花销,所剩无几,怎么结婚?父亲去世早,姊妹四个,就靠母亲一人支撑着家。再说,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问母亲要钱,能张开嘴吗?老人看出峰的顾虑,成竹在胸地提出解决方案,“如果你同意,回去就给你妈说,你在单位结过婚了,回家只是简单的办两桌酒席,答谢亲朋,我在家里也给乡党们说,女子在丈夫家结过婚了。”峰恍然大悟,善意的谎言,两家都不操办,不就省钱了。
看着如此贤明的老人,峰眼里流出了愧疚的眼泪。
回到办公室,峰把这一喜讯告诉了师傅,师傅笑着说:“你真有福!”随即找后勤科长,软磨硬泡了三天,总算在单身一楼,给峰要了一间房子。
峰心里还在作难,满打满算,身上只有一百多元。萍知道情况后,慷慨地说:“我工作时间比你长,工资也比你高,父母又不问我要钱,这几年上班,攒了些钱,你全身的新衣服,由我置办。”
峰心一下子放下了。
星期天,峰急急忙忙地回家,把这一喜讯告知了母亲。母亲激动得一夜都没合眼。
“总得张罗几桌饭,招待招待亲朋吧。”母亲拿出压在箱底的五十块钱,硬塞给峰,让第二天去镇上割些肉买些菜。
正月初六,峰在老家待完亲朋,正月初七一大早,背着母亲做的两床被子,和萍搭汽车,坐火车,走土路,太阳落山的时候,回到了岳母家。
新女婿上门,岳母高兴地跑前跑后张罗饭菜。吃完饭,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岳母知道峰的情况,提前已把小夫妻的日用品准备好了。岳父也把自己的自行车收拾得利利索索。岳母帮岳父把被子褥子盆子电壶等,能拿的东西,全绑在自行车上。车子无法骑了,小两口只能推着车子,步行回单位。
天上没有月亮,道路一片漆黑,阵阵寒风吹得人连连打颤。心情如火的一对新人,早把寒冷丢在脑后。峰扶着车把,萍在后面推着,俩人说着笑着,高一脚低一脚地在黑暗中前行。到了单位,已是夜里一点钟。峰拉开简易的开关,房间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墙上没有粉刷,四角还挂着蜘蛛网,地上一片狼藉。顾不得什么了,赶紧打扫卫生。峰从集体宿舍找来扫帚簸箕,萍帮着打扫。卫生打扫完了,又为晚上睡觉发愁。一张单人床怎么睡觉?对了,二楼的集体宿舍里,还空余了一张床。俩人又急急忙忙地去二楼抬张。俩床合并起来,不就是一张双人床么?恰好外面的垃圾堆上,有别人扔掉的稻草莲子,峰拾回来铺在床上,再把带回的被褥铺上。劳累了一天,俩人呼呼地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日上三竿。早饭怎么办?除过走廊上有单位为职工配备的公用煤气和炉子外,没有做饭的锅铲瓢盆,没有吃饭的桌子凳子。萍拿出五十块钱,让峰到县城临时购买。峰跑遍了县城的几个商店,总算购齐了做饭的基本家具。
做饭的时候,萍问峰:“咱们在什么地方吃饭?”峰一下子愣住了:总不能蹲在地上吃吧。峰想了一会儿:有了,找我师傅借去。马上吃中午饭了,峰说明来意,师傅二话没说,立即把准备吃饭的方桌腾出来给峰。峰不好意思地问师傅:“你们吃饭怎么办?”师傅说:“前面还有张桌子,凑合着能用,等过几天,单位有车去西安,叫人给你们捎个新方桌。”
还多亏昨晚打扫卫生的时候,没把房子遗留的两个活里活络的方凳扔掉,峰从隔壁同事家里,借来锤子钉子,叮叮梆梆地敲打了一阵,凑合着能坐。
没有抱怨,没有过多的想法,两个年轻人的简单生活,从这间房子开始。
……
转眼间,三十年过去了。
夕阳西下,已经退休的峰和萍在公园里散步。峰望着天空,像是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地说:“你妈确实好,不是你妈,咱俩不会走到一块。”萍接住话茬:“我妈深明大义,一辈子都为别人着想。”峰接着说:“咱们结婚的时候太简单了,实在对不住你。”说完,愧疚地低下了头。萍的眼圈红了:“这有什么,那个年代,年轻人结婚都很简单。”
俩人说完,手挽着手,向公园一角的玫瑰园走去。
两只花喜鹊,喳喳叫着,从他们头顶飞过。
(责任编辑:张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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