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子临床应用毒性之探讨
胡世锐副院长指导，胡树芝整理
笔者曾侍诊于叔父，见其平生善用附子，豫中人誉为附子大夫，一剂药日用附子五、六两者屡见不鲜，最多者每天用到九、十两，湿寒痼疾，连用附子十斤以上者很多，并未见有不良反应，根据临床经验，沉寒湿疾、饮澼之痼疾，附子必须用到出现全身口舌发麻、腹鸣、腹泻等，才会收到特殊效果，如果胆识不及，日用量达不到予定之中毒症状，虽日用附子等辛温药，亦不会收到予期之效果。今就下面几个问题提出讨论，很可能是坐井观天，不当之处祈明者指正。
吴佩衡医师用附子之治例：“李某某（脉症略）以内服制附子四两，干姜一两五钱，云苓五钱，肉桂四钱，苍术五钱，朱苓四钱，泽泻三钱，另研甘遂末三钱分三次服，而引起全身发麻木，胸闷心慌，烦躁异常，大喊大叫……”。
谢映卢医案附一得集治陈希正学博亡阳大汗一案，在群医束手时，径用附子四两，党参一两，煎汤顿服而建奇功。
卢铸之在“治疗子宫癌之体会”一文中列举病例三则，日用附子第一例三两，第二例二两五钱，第三例四两，而取得治疗癌症的良好效果。
陈耀堂云：“凡有食用附子之习惯者用量宜酌加，余最多曾为一患者用附子递加至三两方始见效”。
1952年余叔父曾治一回民巴府瞿患寒喘重症日用附子递加至九两积多年之症状大轻。因家贫经济不济中断治疗。尚未达到予计用量；1964年治一妇人闫秀文十余年腹中寒积，日用附子量加至九两，出现全身中毒症状，吐泻痰沫凝冻甚多，自觉症状消失，本应减量以扫余积，巩固远期疗效，奈因购不到药而被迫停止。
陈修园云：“附子气味辛温有大毒七字，仲景即于此悟出附子之大功用”，又云，“附子主寒湿，诸家均能解到，而仲景用之则化而不可知之谓神，且夫人之所生者阳也，亡阳则死……误药大汗不止为亡阳，如唐之幸蜀，仲景用真武四逆等法以迎之，吐利厥冷为亡阳，如周之守府，仲景用通脉四逆姜附汤以救之……”此真善读仲景书乾也。
笔者曾治某厂主任靳世忠，患慢性肝炎，日用附子两入药，效果很好，患者因故无暇就诊，竟用附子数片（约二钱）煎汤服下，顿觉口舌麻木，周身不适；要占春，一侧肾脏摘除，一侧患肾炎、胆结石、胃溃疡而致酸中毒，余用菖蒲、炒枣仁、熟地、沙参、化桔红、白芍、生牡蛎、连肉、甘草等收到满意效果。后以脉症推究命火不，加入附子三钱，而引起头痛心烦不得眠，血压上升至155/110毫米汞柱，改用熟地、党参、白术、云苓、生牡蛎、杭芍、芋肉、黄芪、甘草等，症状又日渐好转，复于原方内加入附子二钱，又出现头痛心烦不得眠，血压上升至170/120毫米汞柱。于此可见附子壮命火醒肾阳（因其为单侧肾脏又发生病变故出现症状恶化）影响血压之一斑。用具有大毒之药在有脏腑器质性病变时应该慎重。附子入煎剂，药病相吻，在机体接受能力的基础上，量愈大收效愈速，治疗愈彻底。
附子的用量规律及机体表现
阴寒极盛，逼阳上越外脱，附子非大剂急进不能挽回败局。若为寒湿痼冷着于经络、脏腑筋脉者，不可骤予大剂量，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来之渐，去亦应缓图。在辨证明悉，遣[方]无差之前提下，从每天三或五钱开始，每两付药增加五钱，直到服至予定之中毒症状时再原量服三或四天，以后每天减去附子五钱；减到一两时就基本痊愈了。善后处理以巩固疗效。方中其他臣使药可以酌情增损，如果病人出现于时或者似有上热，可加杭芍数钱，一般情况下不减附子用量。
附子用量一般为三钱（中药学），临床用五六两、十两不等，笔者认为附子没有规定极量的必要，应因人因症而施，以药试病则药不任咎，以病遣药则毒药直胜灵丹。
服用大量附子的机体反应，一般情况下在初起十天不明显，惟后继续加大量时，患者开始口唇发麻，继之全身发麻，腹中呼噜翻腾，伴随腹泻，泄出物大多为白冻粘液，无腹痛下坠，此时患者自觉腹内凉气向外放散。重时口不能言，四肢不能动，（此时患者无大汗大喘等脱症，心中清楚），此为药病相搏，痼疾除根之时，切勿惧怕忙乱，更忌用药解毒，大约经两小时左右麻木瞑眩症状逐渐消失，此时用量不再增加。如果胆识不及，用量达不到这个程度，药虽对症，也难迅速收效。若于局部中毒（口舌麻木、腹鸣腹泄）而停止加量，必须原量连续服用十天左右，让肚中寒积完全排除时，再减附子分量。
临床所本主方以仲景之真武汤，或合吴茱萸汤，桂附理中汤化裁，酌加槟榔、广木香、草叩等。若胸部有痰加化橘红、生半夏、苏子、旋覆花等。
门诊号 姓 年龄 性别 病程 脉搏主要症状 服药情况(最大量 开始反应量 症状消失) 全身反应情况 疗效 备注
39965 闫 二十九岁 女 十余年沉弦肚中凉快如掌大，疼，周身骨节疼痛，两肩膀沉怕风，木麻，下肢冷，足跟疼，大便每天三次，稀 九两 二两五钱 口舌全身麻木，肠鸣，大便泄下大量粘白冻，如腐肉，口吐粘泡沫痰数碗，昏睡。症状基[本]痊愈初诊1964年4月，因故停服（无药）
47149 余 三十三岁 男 三年余沉 腹部胀，下午重，肠鸣，自觉胃中有水上泛，睡时肋下有水流动，畏冷，腰背痛。
五两五钱 三两口舌四肢麻木，口中呼噜 痊愈 初诊1963后7月，因购药困难停服
李 三十七岁 男 三年余 弦细头脑不清爽，经常通夜不得眠，梦遗频作，自觉头面很热。三两 二两五钱 头晕，口舌麻木，腹中鸣响，大便数次解下白粘冻 痊愈初诊1950年
海 三十岁 女 五、六年 迟滞肚中有块和硬条，不时上冲作呕，不能食纳呆，食后更胀满，常吐粘痰和食物，心悸。
四两 二两五钱头晕眩，周身麻木腹鸣，大泄下白冻，随即四肢不能动，口不能言，三个小时左右恢复正常痊愈初诊1952年
13567 郭 三十五岁 男 五年沉缓两关滞 肚胀冷吐清水，肚及两胁下凉，逆气上冲，四肢冷，下肢麻头脑昏胀。
八两 八两未见大反应，仅自觉症状和脉好转 好转 初诊1963年11月
李 三十七岁 男 五年 沉迟而滞大便每天三-四次，不爽利，下坠，少腹疼，食欲不振，头脑昏沉，睡眠不好。
三两 三两口舌周身麻，头晕肠鸣，大便泻数次粘冻物。痊愈 1952年初诊
05453 宋 四十岁 男 八年缓滞 腹胀满，得食增加，胸闷，呼吸不利，大便不正常 六两 三两 口舌全身麻，四肢活动不灵，肠鸣，大便排泄粘物很多 痊愈初诊1960年10月
15090 韩 十八岁 男 二年沉而无力 右腿内侧冷疼麻木，软而不能久立和快走。六两五钱 二两五钱 口舌麻腹鸣腹泄 痊愈初诊1961年11月
郭 三十七岁 男 七年 双手无脉阳痿，腰疼，周身活动不灵，慢性腹泄肚胀，纳呆，胸闷不得眠，面疗痰核。六两 二两五钱 口舌麻木，吐出粘痰数碗，腹中响大便泄下白粘冻极多。痊愈 初诊1951年11月，病愈后双手脉粗有力。
病例介绍
例一：郭某，男，37岁，南阳专区专员，1951年经介绍来诊，自述阳萎己七年了，头面肉痣七八十个，头沉胀不清爽，记忆力减退，睡眠很不好，食减纳呆，肚胀，慢性腹泻，饮食稍有不慎即拉肚，胸部感觉痞塞不通，动则气喘，端坐时不能自如转动头部。腰和背部难受，不能久站久坐，睡时间长则周身骨节痛。曾在上海医院作全面检查和汉嗍中，服参茸等滋补壮阳药很多，症日增。四诊所见：面色青黄，舌上有腻厚白苔，胸部肌肉肥厚，头面部肉痣很多，呼吸气弱，两手寸口无脉。病人脾肾阳虚，寒湿痰浊郁滞经络，气机被阻，升降开合失职，营不能泌其津液而化为血，无用之水不能排除营养不能吸收。虽日进滋补徒劳。治则：扶脾阳壮肾阳，强心阳化痰浊，先以理中治理中焦，继以真武温肾逐饮，后则强心化痰使心阳复职。处方：制附子五钱、党参五钱、白术四钱、云苓五钱、干姜二钱、槟榔三钱、甘草钱半。上方服五剂，附子加到两半，腹中有响声，腰间亦感活动，大便泻一次。第六次复诊，脉搏已显于指下，便仍模糊，处方：附子二两、党参八钱、吴于籽七钱、大白五钱、肉桂钱半、杭芍一两、化橘红三钱、生姜五钱、甘草二钱，连服两付，第七次复诊自述：腹中响，大便里排出很多白粘秽物，感觉饮食好些，腰部亦觉舒适。处方：附子三两、干姜一两、吴于籽八钱、党参一两、白术八钱、白芍一两半、代橘红三钱、大白五钱、玉米一两、云苓一两、甘草三钱。
上方服二十二付，附子加到五两半，头号面之肉痣在二日内全况落，从胸“过”以下感到舒服，比过去消瘦，腰间无不适，睡眠很好，唯胸部突起，扭转不方便，两手脉粗大。原方附子改为六两两剂。第十一次复诊，自述余症无大感觉，唯胸疗肥胖，扭转不方便。于是断为胸部顽痰凝结，中下二焦之寒湿已去，当涤胸中之顽痰。方用附子五钱(？)、生半夏三钱、云苓一两、菖蒲四钱、化橘红三钱、远志四钱、白芥子二钱、干姜五钱、杭芍一两、党参一两、生姜五钱、甘草三钱，每日一付，服三、四剂后大量吐出白粘痰，每日约二三碗之多，胸部活动自如，两手脉基本正常，后善后治疗而愈。共服药三百余剂，1953年调往患者调往东北某地质学院时，其爱人已怀妊三个多月。
例二：闫某，女29岁，主诉肚中凉快十余年，因19岁时生一子，产期受凉而得。其块如掌样大，凉痛，周身骨节疼痛，两肩麻木，沉酸怕风，大便每天三次，有风沫，下肢冷，脉沉弦舌白苔质淡。寒各胞中与饮互结，治以壮阳蠲饮。处方：附子五钱、吴于籽五钱、干姜三钱、大白三钱、党参五钱、杭芍四钱、青皮三钱、甘草二一，上方加减十付，附子加到二两五钱，肚中呼噜，大便正常了，脉变粗大。方用附子三两、炮姜八钱、吴于四钱、肉桂二钱、党参六钱、大白三钱、杭芍一两、炙甘草二钱，上方加减十二剂，附子用到五两三钱时，腹泻五六次，为白糊状如初常人溶之冰糕。头晕嗜睡，四肢无力，周身疼，足跟痛等已除，肚中觉热，其块已减小，因未吐出东西，胸中之病根未除，加重续服。附子用到六两三钱时胸部发紧，吐出清水和粘痰。附子用至七两八钱时胸部热频吐大量粘痰及泡沫样物，肚中热，大便又排泄些粘物。附子用至七两、白芍一两、白术八钱、云苓五钱、桂枝三钱、吴于籽五钱、甘草三钱。此时病已消，本应减量善后，因无药停服，真乃憾事。
结语
1、附子确为大热大毒之品，对于湿寒锢疾有卓效，非肉桂干姜吴茱萸所能及，其用量我们采用递增和递减之办法。不可盲目使用大剂量，尤其中毒量之掌握一定[要]胸有成竹。
2、附子和生半夏同用之探讨本文从略。
3、因从前之医案散失，60年后药品供应不足，使重症不能如愿治疗，这是个缺陷。
4、附子引起吐泻之机制、泻出物之分析等，容今后论述。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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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卢铸之：治疗子宫癌瘤的体会。中医杂志，6，1960。
7、陈耀堂：附子在临床上这应用。中医杂志 ，6，1962。
用附子情况属实，同意在贵刊发表。
1964年9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