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颗花生米的恋爱经历

        大喜子，我的放牛伙伴。70年代初，已经二十五六岁，那时算大龄青年。人也长得英俊，身材上下匀称。脸型就是那种方正的男人脸型，立体感很强，中等个头。拿现在的标准，真的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痴情女子。然而因为是富农成份，父母在文革中去世，他一人过活，没有哪个女子敢嫁给他，因此他永远过着快乐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单身生活。

        因为光棍和富农身份，他于是就成了村里的专业放牛人。他每天赶着牛，经常带一根钢丝鞭子，把一群牛赶到山上，俨然一个牛司令。牛放在山上，然后他就坐在一块石头上，在那里看天空，看星云，看群山，永远也看不够。也许思考哲学，也许在探索人生，也许在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至于他真正在想什么，谁也不清楚。

       村里的人经常说，大喜子，你也该找个女人了，他经常说不急。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怎么不想不急呢，肯定想，也急。也有人拿村里的母牛小莎子打趣他：大喜子，你就跟小莎子结婚算了。他笑笑，也不反驳。

        他放牛，尽管拿个钢丝鞭子，但他从来不拿它打牛，他真的很爱牛。牛不吃饱，他绝不收工，宁可到半夜也不回家，看来他真的喜欢牛呢。我有时候比他到山上晚，但经常还先于他回家，其实牛还没有吃饱。他经常对我说你再放会儿，哑巴畜生不会说话，还要干活，吃不饱不可怜吗？

        可我第二天要上学，不像他也不读书，就是放牛一个活。我白他一眼或冲他一句，你跟小莎子好好在这星空下谈恋爱吧。

       他又笑。于是我回家，他什么时候回的家，我不知道。

        村里的邻居老奶奶也经常替的他婚事操心张罗。终于有了一条好的线索，邻居饶奶奶给他介绍一个外地的姑娘，也是成份不好，因为地主成份，没有人敢娶。姑娘我见过，长得如花似玉，打扮得也俊俏。两根乌黑的粗辫子一根搭在前胸，一根搭在后背，穿着一双方口布鞋。身材婀娜多姿，这是那时姑娘的标配。

         那时还不流行丰胸，可姑娘丰满得像只熟透的水蜜桃，衣服被前胸几乎撑得要炸裂一样。第一天到村里，看着她丰满的前胸，一些人说，到底是地主家的姑娘，不正经。也不知道把前胸束紧点，鼓胀得老高，像什么样子。老头老太看着这个打扮一头恼火，小伙子一看，就说她就不是正经货。其实我知道，他们心里高兴地看呢。但我也偷偷地想，到底是大家闺秀，样子就是不一般。但又不能夸奖地主家的子弟，也不敢出声，只能和人家一起看。

        当天晚上，大喜子应饶奶奶的意思把自己家打鸣的大公鸡杀了，还在门前塘里捞了一条白鲢，再煮了一碗花生米。邻居奶奶帮大喜子烧饭，饭一会就好了，大家赶紧吃饭。姑娘害羞，端了一小碗饭，一粒一粒地往嘴里赶，却把眼睛往大喜子身上瞟。

       大喜子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姑娘，也没有处过对象，只得低头吃饭。他拿一双筷子，不停地捡花生米吃，别的也不敢动，生怕吃相难看，终于在沉闷的气氛中吃完了饭。

       饶奶奶把姑娘拉到旁边问，这小伙子怎么样，姑娘把嘴撅得老高，摇摇头不同意。饶奶奶说，小伙子不错，又没有上人要养，没有负担，多好。姑娘半天才说出，他有些呆，我看他一直吃花生米，一起吃到第75粒后才停下来。饶奶奶说，那是人家小伙子不好意思。但姑娘任死不同意，总怀疑人家有些呆。

       终于，这次恋爱经历却因为75粒花生米而告终。

       最近回家听说大喜子几年前已经死了，一直单身。哎，也许这是命吧，人生就这样，一件事会影响你终生。姑娘可能也不会因为这75粒花生米而不同意，也许另有其意吧，祝福这姑娘后来有一个好去处。也祝福大喜子有这么一段美好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