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幕上烛火摇曳,略显昏暗的暖黄色微光笼罩下,音乐家们表情肃穆,于忧伤又虔诚的氛围中,齐声奏响第66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配乐——《辛德勒的名单》。演出全程,那个头发花白、有着犹太人血统的小提琴大师帕尔曼全程双目微闭,时而蹙起眉头…十二分的专注与投入、从指尖倾斜而出的泣诉之音、毫无保留且直击心灵的情感张力,无不令在场观众为之动容。
最后,烛火熄灭,乐声亦随之停止,闻者却久久不能平静。脑海中重现的电影画面挥之不去,耳边小提琴家已臻化境的演奏始终缭绕。人们惊叹于这位小提琴巨匠极佳的领悟力与灵巧的双手,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置于他椅子两边的、那副平躺的拐杖。
是的,帕尔曼就是这样传奇般的存在。他终生离不开拐杖和轮椅,却仍然被称为“世界上最自由最敏捷的人”。他放在琴上的双手仿佛具有强大的魔力,可以将指尖的音符化作翅膀,轻而易举便能逃脱身体的束缚,思想和情绪则随着翻飞缭绕的琴音传遍全球。依扎克·帕尔曼(Itzak Perlman)于1945年8月31日出生在以色列的特拉维夫市,他的双亲都是从波兰移居到巴勒斯坦的犹太人。帕尔曼很小的时候便对音乐产生了兴趣。据他本人自述,约莫三岁半的年纪,他就从收音机的广播中听到并熟谙小提琴的乐音,并对它深深着迷。父母见他对小提琴如此迷恋,便给他买了一把玩具小提琴,但是小帕尔曼拉了几下即丢在一旁,因为他嫌这把非正规的小提琴的声音过于晦涩难听。父亲只好又给他买来了一把真正的小提琴,这才使他得到了满足。自此,这把小提琴成了帕尔曼形影不离的好伙伴。
然而好景不长,小帕尔曼就遭遇了影响一生的“重创”——4岁时,他不幸患上了小儿麻痹症,双脚残疾,需终生与轮椅拐杖相伴。这对于好玩好动的孩童而言,无疑是毁灭性的打击,但帕尔曼并没有就此向命运低头,他将梦想和精力尽数倾注于心爱的小提琴。于是,在帕尔曼的家中,你总能看见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坐在轮椅上专心致志地练琴,脸上流露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着与耐心,且常常一练就是几个小时。刻苦的练习与非凡的音乐天赋,使他年仅5岁即可进入特拉维夫的舒拉米特音乐学校,并由此开始正规系统的习琴生涯。与别的孩子不同,帕尔曼是坐在轮椅上由母亲推着去音乐学校上课的。
13岁的帕尔曼演奏 门德尔松《小提琴协奏曲》
由于成绩出众,他经常在校举行示范表演音乐会,更多次被选中在访问或讲学的大艺术家面前拉琴。或许造物主是公正的,虽然帕尔曼没有正常人的双腿,却有着一双大而灵巧的双手。在音乐学校的8年学习,帕尔曼打下了扎实的基本功,逐渐在社会上崭露头角。
帕尔曼在10岁时即举办了个人的音乐独奏会,13岁时更被美国“星期天”电视节目主持人爱德华·沙利文看中,被特别邀请到纽约,在沙利文的节目中演出,引起了轰动。当时,许多人都将帕尔曼看作是一位神童式的小提琴演奏明星,而帕尔曼本人则把这次赴美演出看成是自己开阔视野,走向世界的重要一步。他曾这样说道:“对我来说,能到爱德华·沙利文的节目中演出是使我能到美国去的一个途径,也是令我走出国门到美国去留学的一个重要机会。”因为这场演出,帕尔曼被老一辈提琴大师艾萨克·斯特恩看中,并在他的教导下顺利考进美国音乐界“哈佛”——茱莉亚音乐学院进行学习深造。期间,他投身于当代小提琴教育大师伊凡·加拉米安和多萝西·迪蕾的门下。在加拉米安那里,帕尔曼接受了其严格而系统的运弓训练,并由此获得了极其漂亮的发音效果和超群的运弓技巧。而在迪蕾那里,帕尔曼则学会了怎样研究乐曲结构,怎样划分乐曲分句和怎样动脑筋运用技术去表现音乐等正确处理乐曲的艺术手法。
两位大师的配合教导形成了一套集技术性与音乐性于一身的完整科学体系,在这种良性模式下学习四五年后的帕尔曼,已将自身技艺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各方面都臻达专业级小提琴演奏家水准,此时的他,可谓蓄势待发。1963年,18岁的帕尔曼首次在美国纽约卡内基音乐厅举行了独奏音乐会。这一次,他以职业独奏家身份亮相演出,以其无可非议的超人才华和精湛技艺,取得了整场音乐会的辉煌成功,在美国音乐界引起巨大轰动。1964年,他一举拿下在美国具有极大影响力的“莱文垂特小提琴比赛”的最高奖。此次比赛的获胜更为帕尔曼赢得了广泛的国际声誉,自此,来自美国乃至全球各地的著名音乐家团体都纷纷向他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就这样,帕尔曼彻底奠定了其在国际乐坛中顶尖小提琴家的地位。
和绝大多数惯以站姿演奏的小提琴家们不同,因为腿脚上的不便,帕尔曼是坐着拉琴的。他在演出时,总是手持铝制的拐杖,面带微笑地慢慢走上舞台,坐在指挥左侧为他准备好的椅子上,把拐杖放下,然后从指挥或乐队首席的手中接过他那把昂贵的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制作的小提琴和琴弓,镇定自若地开始演奏。这一切发生得都是那样的自然流畅,以至于人们很快就忘记了他的残疾,代之而来的则是顶尖小提琴大师的光辉形象。在世界上众多的小提琴演奏家当中,帕尔曼是一位能够给人们留下无限欢乐和回味的出色艺术家。他的演奏常常使人感到轻松、完美,引人入胜。一般来讲,小提琴一到了他的手中,便会立即发出如同优美的歌声一般的音响,这声音就像清澈的甘泉一样地浸人肺腑,仿佛人们的心灵都在他所创造出的意境中得到了净化与升华。在现代小提琴演奏艺术中,帕尔曼是在各方面都表现出优良素质的典型人物。
曾有一位残疾的妇人在见证过帕尔曼惊人的琴技后这样感慨道:“见到你没有自暴自弃,我太羡慕你了。”对此,他幽默又坦然地回应:“太太,我的'麻痹症’仅仅是在腿上”。是的,帕尔曼从不刻意强调自己的身体残缺,也未曾以此自怨,相反,他活得自在又通透。对他而言,小提琴才是他自由生命与思想的真正载体。他鬼斧神工的琴技与沉着专注的大师风范,使得他不受任何困难的束缚,哪怕连小提琴出现“残缺”,也止不住他麾下奔涌的乐章。
有一次,帕尔曼在纽约市林肯中心演奏,不巧才进行了几个音节,便“啪”的一声断了根琴弦。人们一致认为,他需要换一把琴,或者换上一条新弦才能重新演奏。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帕尔曼仅稍作停顿,便向指挥示意继续演奏。仅余的三根弦上,他几乎倾尽了全部的热情与力量。随着交响乐团演奏的进行,他在脑海中迅速变更音符,改写曲子,演奏出动听连贯,毫无违和感的全新乐章。演奏完毕,整个音乐厅先是一阵冗长的寂静,转而爆发出极尽热烈且持续的喝彩与掌声。全体听众被这场异乎寻常的演奏深深感动,纷纷起立致敬。此时的帕尔曼则亲切地微笑着,用手帕擦拭额头的汗,向听众鞠躬。他谦虚地说:“有时候,一位演奏家的任务是要能够利用手上所有的,创造出最好的音乐!”
这样看来,帕尔曼的确称得上是“世界上最自由敏捷的人”。他拥有足以逃离一切困缚的才华与品格。祖克曼说他是个“奇迹”,坐着也能演奏出天籁的奇迹小提琴家。纵览帕尔曼的履历与荣誉,前前后后15次格莱美大奖,数度荣获“最佳音乐家”称号,录制专辑长期霸占古典畅销榜榜首…光芒万丈,充满传奇色彩,但仔细了解他的人就会明白,他永远不急不慢的温和笑容背后,深藏着多少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卓绝。
2015年,为庆祝这位传奇小提琴巨匠的70周岁大寿,华纳从帕尔曼以往的出色录音中,精选出最受欢迎和具有代表性的41首,集合成一套名为《帕尔曼经典之声》的专辑发行。由英国著名录音国Abbey Road Studios以24-BIT/96kHz技术,将这些模拟时代的黑胶母带进行精心擦拭和重制,堪称对帕尔曼生平奇迹之音的完美复原!合作的演奏家皆是业界一流的大师团体——包括“钢琴圣手”阿格里奇、指挥家兼钢琴家巴伦波伊姆、同为著名小提琴演奏家的祖克曼、音乐全才普列文……曲目则上通巴洛克时期的巴赫、维瓦尔第,途径古典时期和浪漫主义时期的贝多芬、莫扎特、勃拉姆斯、门德尔松,下至现代主义时期的格什温、巴齐尼等作曲家名作。是帕尔曼才华与技艺的精华呈现,亦是进入帕尔曼小提琴世界的入门头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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