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安徽省｜谢明月：猫的救赎（微小说）

原创作者：谢明月｜安徽省

猫的救赎（微小说）

每天凌晨，田辛都会去看看草丛里的捕猫笼，要是抓到了猫，就装进袋子里带走。有时候笼子是空的，当诱饵的麻雀也半死不活了，就在笼子上再系上一只麻雀。魏志和肖林则扮成外卖员早早出门离开，外卖员这个工作给他们的偷猫事业带来很多便利，常常送外卖的时候就能逮住好几只猫，打昏了塞到外卖箱里，一般都不会被发现。偶尔被发现了，还不等居民们喊打喊抓，就一溜烟地消失踪影了。中午的时候，魏志和肖林跑累了，就歇着。这时候的田辛，负责把偷来的猫做个分类。猫们的爪子太锐利，挨个去剪指甲是不现实的，他就戴着胶皮手套粗鲁地把猫抓来抓去，至于猫疼不疼，他才不管。三花品种的猫皮质最好，剥掉毛皮可以做衣服，有些特殊癖好的人就喜欢穿猫皮做的衣服，仿佛闻到猫的味道可以让他们身心愉悦。身体好肉质好的田园猫，就算塞进条件最恶劣的笼子，在货车上颠簸个三五天，也能活着来到猫工厂，到了工厂，再送进猫肉馆做菜，毕竟饿了三五天，处理起来也很简单，拍碎做成猫脑汤或炙烤猫串，都能卖的精光。至于最后一种猫，皮质不好，肉质也不好，就随意的塞进猫笼，再送进暗中经营的肉联厂，也不用烧开水拔毛，直接连毛皮带骨肉的搅碎做成火腿肠，爱吃的人囤个几十箱都是少的。在分类第三种猫时，田辛暗想，以后可不能买火腿肠了，看见就想起这些猫圆睁的眼睛，真让人不舒服。魏志和肖林睡醒的时候，没再去扮外卖员，而是把这三类猫装进肮脏的袋子里，开着大车拉走了。田辛稍微歇了一会儿，想起最近捕猫笼收获很少。这么想着，他走到设置捕猫笼的陷阱周围，看到扑棱的麻雀不见了。一只灰黄色的大狸花猫正压住机关，放一只小猫逃出。田辛踩草丛的声音只是轻微一响，狸花猫就听见了，它扭头过来，黄色的眼睛愤怒地瞪着田辛。田辛随手抄起了一根棍子，大步走过去，棍子挥过去，把那小猫打的翻了个。小猫惊恐地惨叫着，腿上殷殷流血，只跑了一步就摔倒了。田辛伸手要抓，狸花猫窜过来，咬住小猫的后脖颈迅速地跑开了。田辛紧紧地追了一会儿，只见到狸花猫东拐西拐的，捡那树丛和花坛走，最后田辛看到狸花猫断了一截的尾巴，在一个房子拐角处闪过，很快消失了。空手而归后，又过了几天，田辛的捕猫笼收获更少了，他下定决心要抓住那只可恶的狸花猫。毕竟人类的头脑更加聪明，又会使用工具，田辛这么蹲守着，终于找到了抓狸花猫的机会。只是一个飞扑，他就紧紧抓住了狸花猫的身体，狸花猫凄厉的叫着，狠狠地咬在田辛的胳膊上，田辛忍着疼痛，把狸花猫塞到袋子里，带了回去。到了窝点，田辛把袋子丢给魏志和肖林，愤怒地骂着。两个人并不在意，看着手机各自吃各自的饭。田辛絮絮叨叨骂了一会儿，开始犯困，喊着两人多看着点猫，自己去睡觉。走到自己杂乱的小房间，倒在肮脏的床上，他的眼皮再也睁不开，呼呼地睡着了。再次醒来的时候，田辛感觉自己渴得厉害，他伸手去找水，一直拿不住杯子，再仔细一看，自己的胳膊毛茸茸的一层，五指已经变成了爪子，他从床上弹起来，惊恐地往外跑。“魏志！肖林！”田辛恐惧地大喊。还没喊出“救我”两个字，田辛的身体瘫软下来，猛地蜷起，滚在地上变成了一只大肥猫。魏志和肖林跑进来看到的就是这画面，一只大肥猫在地上蜷缩着，爪子乱抓，发出难听的叫声。魏志贪婪地看着肥猫，伸手要去抓它。“救我啊！”田辛向魏志伸长了爪子，大声地喊，可两人只听到了凄厉的猫叫声。“真烦！”肖林一脚把田辛踢的翻了个，揪起来就塞到袋子里。又脏又臭的袋子把田辛裹的结结实实，他又抓又咬又叫，直到挨了一棍，就不再挣扎了。没过多久，田辛被扔到了大车上，这里挤满了他们偷来的猫，满满当当，又热又难受。田辛在这车厢里，颤颤巍巍哆嗦着，没吃没喝的饿了两天，车子才停了下来。在这个陌生的地方，田辛和其他猫被卸了下来，有的送去猫工厂，有的送去后厨。田辛和几十只猫被送到猫餐馆的后厨，这是田辛第一次来到猫餐馆，他虽然抓猫，但也没真的到实地来看过。现在他和几十只待宰的猫，挤在一起，睁着恐惧的眼睛，看着可怖的厨房。这个房间阴暗又狭窄，空气里都是血腥味，往墙上看，还有十几只刚剥皮的猫挂在钩子上，血水滴滴答答，流到了田辛的旁边，他的脚像被烫到一样，快速缩起来。在战战兢兢里，田辛听见客人点菜的声音，仿佛死刑犯听到了审判。“要那个最肥的，给我做两盘菜。”“那就是你了！”满手是油的厨师拎起了田辛。田辛惊恐地尖叫，厨师不耐烦地把它的头重重摁到了案板上。“真吵，先宰了你。”厨师的大手拿起了菜刀，田辛惊魂失魄，死命地挣扎。“喵！”田辛看见了，是那只断尾狸花猫，它卧在厨房的柜子顶上，睁着黄色的圆眼睛，默默注视着田辛。死到临头，田辛羞愧地痛哭起来，哭得快要昏了过去。“会哭，还有救。”狸花猫轻轻地说。“啊！”随着一声惨叫，厨师胳膊上被狸花猫狠狠咬了一口，他丢开了田辛，愤怒地去抓狸花猫。狸花猫敏捷地跳开两步，平静地说：“是时候了。”田辛睁大眼睛，只见厨师轰然倒下，四肢不断颤抖，很快蜷缩在地上，变成一只大肥猫。 “喵喵喵！！！”厨师猫惊恐着大叫。 “这是？”田辛笨拙地爬起来，疑问着看向狸花猫。“奇怪吗？我拥有这种能力。”狸花猫灵活地跳到笼子前，开始释放被关押的猫们。“我我……”田辛结巴起来。“我还能变回人类吗？”“想做人？”狸花猫轻蔑地看着田辛，“做人的时候也不怎么样，不如做只猫试试。”“我错了……我不该……”田辛腿一软，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几天过的，太吓人了，不，眼下自己连人都不算。越想越伤心，田辛号啕大哭。“行了！跟着我出去，有解脱你的办法。”狸花猫放出来所有的猫，好心地扭头喊着痛哭的田辛。“好的。好的。”田辛迅速地爬了起来，紧随着群猫逃出了厨房。 从厨房逃出来的路并不顺利，阻拦的人越来越多，嘴里呼喊着，手里还拿着家伙。田辛跑得慢，很快落到了后面。一个大汉一脚踢在他的肚子上，他疼得直打滚。一部分的猫被抓了起来，可是抓猫的人却越来越少。狸花猫灵巧的身体穿梭在人群里，左右攻击。被咬到的人，很快就浑身瘫软，变成肥猫坐在地上呼哧呼哧的喘气。谁也没料到，一只猫有那么大能力。狸花猫又一次救出了群猫，凭借记忆，领着群猫来到了流浪猫救助站，把它们都送了进去。 田辛没有进去，眼巴巴地看着狸花猫。狸花猫跳到了墙头上，田辛费了半天劲，也爬上了墙头。“你当然还能做人。”狸花猫爽快地说。“怎么才能做人呢？”田辛无比地渴望。“修正。”“修正？”“你犯的错太多了，所以才会变成猫。这是一个魔咒，你只有修正了自己犯的错，才能做回人。”狸花猫舔了舔爪子，严肃地说。“我明白，不只是错，简直是滔天大罪。”田辛低下胖胖的头，惭愧地说。“还有救。”狸花猫抬头看向了月亮。田辛低着头，不敢看皎洁的月亮，反思着自己的错误。 在墙头歇了一夜，听到一声猫叫，田辛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跟我去猫工厂。”狸花猫跳下了墙头，田辛紧随着跳下，接着摔在地上滚了一圈。狸花猫看着田辛笨拙的样子，安慰说：“没事，很快习惯了，会比你做人还要灵活。”田辛无奈地点头，跟着狸花猫一路爬高上低，混上了一辆去猫工厂的车。挤在群猫中间，田辛有些恐惧，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狸花猫只是淡淡地说：“不用担心。”田辛只好暂时把心放下，不安地等待着。没过多久，大车来到了猫工厂，大批的猫被卸下。田辛仔细一看，这里比猫餐馆要可怕得多，一个个的机器里，猫的惨叫声一阵接一阵，血水顺着机器淌到地上，和肮脏的垃圾混在一起。田辛的心一下子揪紧了，这种残酷的场面挑战着他的道德观。 “我们先去解决工人。”狸花猫带着田辛躲到了角落，看着工人正在准备把猫投进机器，咬紧牙关愤怒地说。“我去让机器停下来。”田辛很快转了转脑筋。“怎么做？”狸花猫疑惑了。“我们分头行动，你去解救刚到的猫，我想办法让机器停下来。”田辛说完这句，快速地跑开了，猫的惨叫声震颤着他的耳朵，他的负罪感越来越强。 田辛曾经干过修理电器的工作，活多挣得少，后来慢慢走上了违背良心的道路。现在他仔细回忆自己曾经的经验，穿梭在猫工厂，找了一会才找到了电闸。他奋力一跃，却没能把电闸扳下来。他着急地环视着四周，在电闸上方的架子上看到了可用的工具。于是跳到架子上，用头使劲顶着一个铁盒，在铁盒掉落的时候，他也跳了下去，重重地砸在铁盒上，把电闸砸落了下来。田辛掉在地上又滚了两圈，才站了起来。他朝着狸花猫的方向跑去，见到狸花猫已经把刚到的猫救了出来，田辛对狸花猫说：“机器里还有活着的猫。”“我们去救他们。”狸花猫果断地说。狸花猫冲着群猫叫了一声，几百只猫跟着狸花猫来到了机器旁，把机器团团围住。“把操作机器的人找出来，别咬他，吓吓他。”田辛提醒道。 很快，群猫就把躲起来的人找了出来。狸花猫坐在机器操纵台的旁边，冷冷地看着工厂里的人。几百只猫围起了这些人，愤怒地叫着。这些人吓得魂不附体，谁能想到，猫还能这么团结，这么强大。亲眼看见狸花猫咬过的人都变成了大肥猫，这些人早就腿软了。猫们叫一声，这些人就抖一下，腿像筛糠一样，随时可能倒下。田辛跳到工人旁边，指指机器，指指猫，指指操纵台，接着凶狠地“喵”了一声。工人们都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主管很快反应了过来，他讨好地说：“能放。能放。猫祖宗，我这就给您放出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打开电闸，操纵着把所有机器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机器倒出来一大堆带毛的血肉，呼呼冒着热气，里面活着的猫艰难地爬了出来，外面的猫很快迎接上去，为他们清理着毛发。狸花猫满意地笑了，跳下操纵台对田辛说：“你做得很好。”田辛看着工厂里的人，摇摇头说：“现在还没有结束，我们要让人类世界的警察来处理他们。”“可是？”狸花猫有些犹豫。“我们需要警察来制止这些犯罪。”田辛坚定地说。狸花猫看了看群猫，果断地说：“我相信你，我们应该怎么做？”“报警！“田辛说完快速地拦住了要逃跑的主管，主管很快跪了下来，哀求田辛：“我不跑了，猫祖宗，放过我吧。”田辛抓住了主管的手，咬住手机放在了地上，指了指手机，主管马上解锁了屏幕。田辛舔了舔爪子，按下了110，主管吓得面如土色，转身还要跑，更多的猫围住了他，狸花猫站在正中间，龇起了尖锐的牙。主管扑通坐在了地上，听到手机那头传来警察的问话，他大叫起来：“我是坏蛋，快来抓我吧，我们这里好多坏蛋……” 拉长的警笛声在工厂外响起，一个又一个的警察跑进了猫工厂，看见这里凄惨的画面，不禁心酸。很快，工厂里的所有人都被铐了起来，警察带走了他们，还带走了行动不便的猫们。主管被带走的时候，崩溃大喊：“断尾巴的猫是魔鬼，它是魔鬼！……”没人搭理他的疯话，他被关到了警车上。大多数警察押着坏人走了，一部分警察留下来对现场进行检查。看了半天，狸花猫对田辛说：“我们走吧。”田辛跟着狸花猫，灵活地翻过了墙，向远方走去。在一个满月的夜晚，狸花猫和田辛都坐在流浪猫救助点的墙头上。狸花猫看看田辛，温和地对他说：“大家都告诉我，警察抓了很多猫贩子，同时也摧毁了他们的窝点。”田辛舔了舔爪子，开心地说：“我们做的事有回报了。”狸花猫笑了：“这三个月来，你做猫越来越熟练了。”田辛用后脚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没想到，做猫的这三个月，过得这么快乐。”“因为你一直在做好事，你找回了善良的心，所以你的快乐又回来了。”狸花猫黄色的眼睛在月亮下闪闪发光。田辛看着狸花猫的眼睛，想起三个月前，这是他最讨厌看到的。而现在，他们却成为了好伙伴，甚至是好朋友。田辛久久地看着洁白的月亮，平静地说：“有时候动物比人还有人性，真庆幸，我的人性还在。”“感谢你给我的这段经历。”田辛真诚地对狸花猫说。“你的两个朋友都被关进了警察局，你有怨恨我吗？”狸花猫抖了抖耳朵。“我为他们感到庆幸，希望他们在警察局能够好好反思，改过自新，我会在外面等着他们出来。”田辛坚定地说。“怎么等？以猫的身份等吗？”狸花猫眨了眨眼笑了。“你不是说了吗？等我修正了自己的错误，我还能做回人的，我怕什么。”田辛也笑了。“你现在已经做人了。”狸花猫突然跳下了墙头。“什么？等等我！”田辛也跳起来，突然四肢一阵颤抖，他变回人类，整个人趴在了墙头上。狸花猫远远地说：“祝你……”田辛还没听完就变成了人，后面只听到了“喵喵……”“什么啊？让我听完啊。”田辛趴在墙头欲哭无泪。“喵喵！”狸花猫消失在了黑夜里。“你再咬我一口吧……”田辛的眼泪掉了下来。“我们再说说话。”田辛的声音惊醒了救助站的工作人员，每个屋里都亮起了灯。“我的天！墙头上有个人！”“别报警！我去看看。”在一片喧闹里，田辛进了救助站的屋里，面对大家的询问，他刚开始结结巴巴，慢慢找回了以前说话的感觉，他和救助站的人说了很多，没有说和狸花猫的那段经历。 田辛从那天起，留在了救助站工作。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又救过很多猫，只是再也没有见过那只断尾巴的狸花猫。

作者简介谢明月，安徽省界首市人，在太和县任小学语文老师。教学以外的时间，喜欢用阅读来充实自己，爱好写作绘画，希望用自己勤劳的双手记录美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