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连载】闵华松：解救少女王芳17
【作者简介】闵华松：1983年参加工作,先后在公、检、法等部门任职。1985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陆续在《飞天》，《青年作家》、《湖南文学》，《当代警察》等杂志发表中短篇小说数十篇，获笫一、二、三届湖南文学大奖赛三等奖及佳作奖，中篇小说《环境》获湖南公安文学10年创作优秀奖。1996年刋发于《青年作家》杂志的中篇小说《破案》获全国金盾文学二等奖，并被改编为电视剧在中央6台播放。该小说收录于全国公安文学史，并与方方、梁晓声等15位作家结集出版，书名《埋伏》。1999年出版中篇小说集《处警队》。2002年被公安部列为五个一工程重点培养作者。后因工作环境、性质改变，搁笔长达10余年之久。
【中篇小说连载】
解救少女王芳
闵华松
黄中清开着车加足马力火急火燎赶回家，顾不得抹一把汗，就急急忙忙开锁进房，女儿文文在床上睡得正香，他放了一半心。
来到医院，寻了好久，才发现妻子抱着那个女婴坐在一间值班室门前的水泥凳子上。夜里人静，没一丝声响，妻子东张西望，显得可怜巴巴。
见到妻子，黄中清放了心，假装生气地说，好好地你下什么圣旨？
妻子焦灼地说，这孩子又吐又咳，不知得了什么病，把我急死了。
黄中清见妻子眼里有泪在打转，这才放下开玩笑的心思，近前一瞧，女婴双眼紧闭，小嘴微张，不时咳几声。黄中清问妻子医生怎么说，妻子说医生看倒是看了一阵，看完后说孩子必须住院，否则就麻烦。
黄中清说，那就住院吧。
妻子说，医生讲要交押金才能办手续治疗。
黄中清认为妻子叫他来是为住院费的事找他商量，笑着说，那你就交吧，我不会有意见的，该治就要治嘛。
妻子立刻骂黄中清是蠢子，骂后说，你这人怎么一点都没脑子，银行夜里关门，我到哪里去取钱？
黄中清拍拍后脑，恍然大悟，这才知道妻子打电话是要他设法弄钱的。他有些畏难地对妻子说他也拿不出钱。妻子叫他想想办法。黄中清想了一会儿，记起这医院好象有一个熟人。他和妻子说了句，就摸着黑高一脚低一脚去找熟人，寻到家属房，望了望黑灯瞎火没有一丝声息的套间群，步子不知往哪儿迈。他呆呆地站了一阵，跑回妻子身边。妻子抱着女婴轻轻在摇，女婴时哭时咳，呼吸急促。黄中清瞧瞧女婴，问妻子值班医生在哪间房睡。妻子拍了拍女婴后背，用嘴呶了呶对面第三间房。
黄中清犹豫一阵，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动静。又继续敲，最后发展到捶。捶了几拳，一个男人在里面喊，你捶死啊。
黄中清焦急地说，孩子有急病，请您起来看看。
过了好久，房里才亮灯，又过了一阵，一个胖子白大褂打着呵欠才慢慢从房里走出来。瞥了黄中清一眼，又看看四周，问病人在哪里。
黄中清递了根烟给医生，说了情况。医生来到值班室，望了望黄中清妻子和女婴，问钱带来了没有。
黄中清问多少，医生说两千。黄中清说，钱我有，不过在银行，明天一早我就取来给你。
医生将双眼抬往高处说，早四个小时我就和你老婆说了，没有钱怎么治疗？你们真是乱弹琴。
黄中清见胖子医生如此固执，掏出警官证递给医生说，我是警察，在派出所工作，我绝不哄你，明天一定交押金。
医生望望警官证，不接，冷冷地说，警察有什么了不起，你们警察抓赌罚款不也有时间限制吗？我去年被你们抓赌，限我准时交一千块罚款，超过时间就要拘留，我当时和你现在一样熊相。
黄中清解释说，那是法律规定的，和我们可是无关。
医生冷笑说，看病先交钱，这是原则，和我也无关。
黄中清说，你们还有一条宗旨，可是救死扶伤。
医生忽然铁青着脸说，你想审问我是不是？我可不怕。
黄中清唯唯诺诺，又讲了一大堆好话。
医生伸了个懒腰说，你什么时候交钱我就什么时候看病。
说完，进了值班室。
黄中清追到值班室门口，点头哈腰递了根烟，医生不接。
黄中清眼睁睁瞧着医生关上门。他转过身和妻子讲了句去弄钱，便走出医院。连跑了几户熟人家，都说没钱。当两手空空回到医院时，那个胖医生正在给另一个病人开处方。
这时，女婴又哭起来，没哭完又咳，那张小脸不时抽搐。妻子说，这怎么办啊。说完眼里有了泪水。
黄中清强装笑脸找到医生，说了女婴的来历，恳求医生可怜可怜这个孤儿。医生转过身冷冷地说，我以为是你女儿呢，原来是捡的。既然不是亲生的，死就死吧，现在到处遗弃女孩，死一个也没关系。
黄中清淡淡说，你有没有女儿？
医生得意地说，我生的都是男孩。
黄中清说，你母亲也是女孩出身吧。
医生说，你再怎么耍嘴皮，没钱我反正不会看病。
黄中清说，你这是报复。
医生冷笑说，报复又怎样？你抓我罚款啊，我有的是钱。
黄中清瞧瞧女婴和泪流满面的妻子，再看看医生，胸腔里忽然有一股火在窜，他一把掏出六四式。医生见黄中清掏枪，吓得直往后退，嘴里结结巴巴地说，你想怎样？我可不怕你威胁。
黄中清淡淡地说，我不是威胁你，我这个人爱玩枪，我总担心枪会走火伤人，万一打死人或打伤人，我不是坐牢就得受处分。
说完，黄中清将子弹上膛，又退膛，枪口直指医生。
医生忽然改变口气说，别开玩笑了，不就是看病嘛。
说完，拿起听诊器往女婴身上按了按，又扒了扒女婴的嘴和眼皮。女婴停止哭泣，显得很乖。
医生看完，说是急性肺炎，必须立即住院治疗。
黄中清这时软下心对医生说，刚才真对不起，我只想着救人，你如果要出这口气，就到公安局控告我吧。我叫黄中清，35岁，一级警司，洪山乡驻乡民警。
医生说，我会告的。你这样威胁好人，难怪现在社会治安不好。
黄中清笑笑，凭医生数落。
女婴住进去后，妻子要黄中清回家去睡，黄中清说他在这里打个盹就行了，天一亮还得赶回乡里。妻子没再强调，叫他到床上躺一会儿，由她照顾孩子。黄中清脱掉外衣上了床，他侧着身子尽量往外靠，生怕挤着女婴，躺下后，两人说了阵话，不一会儿，黄中清就迷糊起来。
正在做梦时，黄中清觉得有人在摇自己，惊醒过来。妻子带着哭腔说，你看孩子怎么了？
黄中清侧头一瞧，女婴脸色灰白，往外大口喘气，进的气逐渐微弱。黄中清见过祖母临死时的情景，知道这孩子凶多吉少，赶忙爬下床去叫值班护士，护士看了看孩子症状，又赶忙去喊医生。
黄中清见进来的医生不是原来那个，就恳求他快救人，医生很负责，马上采取急救措施，但效果甚微。不久，女婴停止了呼吸。
医生扯掉点滴，责怪黄中清说，孩子是急性肺炎导致心衰死亡。你们是怎么当父母的？怎么不早送来？
黄中清大声说，我们早就送来了，你们要先收押金，耽误了几个小时，是你们害死孩子的。
医生苦笑着摇摇头，走了出去。
黄中清见妻子哭得很伤心，忽然想起胖子医生，气冲冲地奔到值班室前，狠狠打了几下门，吼道，死胖子有种滚出来，老子送钱来了。
里面没有动静，黄中清咬牙切齿骂了两句娘，抬腿就要踢门，这时妻子跑过来，拼命拉住他说，人都死了，你还找这种人做什么呀。
两人又返回病房，女婴睡熟了一样静静躺在床上。妻子久久地瞧着女婴，尔后又哭起来。
这时卫生员来收尸，黄中清从衣袋里拿出两百元现金交给卫生员说，麻烦你替孩子买几件好衣服穿上。
妻子也对卫生员说，要选个清静地方葬她啊，这孩子怕闹。
回到家，已是凌晨四时，两个人心情都有些沉重。妻子拿着奶瓶怔怔看着，黄中清拍拍妻子肩膀说，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