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一言起波澜,伟城温语复平静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轩源在花湖公园见到强哥的同学,同学告诉轩源,前一天他在医院遇到强哥,强哥正办理出院手续。同学问他怎么回事?强哥说住院检查,没说什么事。
轩源马上致电强哥,架不住轩源的追问,强哥才说有轻微脑梗的迹象,在研究治疗方案,可能要做支架手术。
轩源对强哥的状况颇是担心,因这十多年来,强哥连续的投资不利,经济收入堪忧。人到中年,上有两老要照顾起居饮食,下有儿女要供书教学,两头挑,负担沉重。
恰是此时,杨旭送家人来南城,借机再约轩源讲拳。轩源致电蒲谷子,将强哥的情况讲述,恳请他过来看看强哥,帮帮他,看能否保护好、康复好强哥的身体。
蒲谷子应邀,安排好事务,薛锋刚好休假,慧明是退休人士,于是他们三人也跟杨旭的车,杨旭送了家人到达目的地后再过来,轩源已帮他们几人订了客房。
轩源已与强哥说好,又致电小珠,说了他们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小珠也欣然前往。
约在慈园。
慈园是个小园林公园,却是环迥曲折,移步见景。园中林木森森,荫蔽湿润。兰草幽幽,掩影浮香。一潭绿池微澜,池中墨兰倒影绰绰,白石小拱桥轻抹墨池,人在桥上过,顾盼目生辉。
小珠多年没有来慈园,便放慢脚步,跟随路标的指示,迂回在曲折的小路上。
对面传来强哥的声音:“小珠,我们在这里,你走过拱桥,绕过来就是了。”
小珠放眼望去,他们在水边楼阁前,小珠应声过去。
绕过大黄石,走进一道小门,蒲谷子正在与强哥谈着病情。轩源在这边与慧明、杨旭、薛锋聊着拳。
小珠向轩源几人问候过,望向蒲谷子二人。强哥背身而坐,小珠冲他喊了一声:“强哥!”他回头,那双眼睛还是圆溜溜的,但眼里多了几分温和,“小珠。”强哥与小珠点点头,再回身听蒲谷子诊病。
轩源让小珠坐下来,请杨旭打打拳,大家看看。
杨旭气定神闲,起身到场中略静,从起势打到十字手。
才一个月,杨旭的拳又有很大的提升。气势打开了,很安静。
但在动与静来看,他强调了静,动便欠失;强调了无为,形象便不够生动……这与他说从零状态直接契入,有一点距离。
轩源与杨旭讲:“你的拳,比起上个月打的,有了长足的进步!上次小珠说你不够活泼,这次好些了,有灵气了。要指出的是:有时会断念。你要作意,起一念,如静念,就全身每个细胞,都以此静念,然后无断续地保持此念流动,不要停住,'心无所住而生其心’,停住一念,就僵滞了。是念念都是静的!”
“杨旭,你对拳理的理解,可谓非常深厚了。但是身体作为法器,需要打磨成形,才可载物。你说想从零状态直接切入,无为而至,我也认可。但身知是绕不过的一道坎,理论是指导身知往哪个方向走,然后耐心打磨。”
“过分强调身用,或过分强调无为,在太极拳,都是不平衡的。太极拳就是有念有意有为的,只是去寻找符合阴阳二极平衡的那个度而已,身心要合一。”
慧明则问小珠:“听说你去黄师兄单位教拳,怎么样?他们学得好吗?能坚持吗?”
小珠说:“是的,以108的身法心法,教37式,现在学到云手,还有几式就教完了。学员兴趣还可以,主要是记套路费脑子,他们经常要出差,缺三几堂课,回来就易乱。他们要求我录个背面的37式,可以跟着打。”
慧明即问:“录像在吗?可否看看?”
小珠即打开手机相册,点开视频文件,交给慧明。慧明看得颇认真。
轩源、杨旭、薛锋也过来看。不一会,轩源便起身说去洗手间。那边,蒲谷子也已给强哥开好药方,强哥孩子气般的笑容满面,忙不迭地致谢蒲谷子,并折好方子装好。
蒲谷子踱到慧明身后,也看了一会儿小珠的拳。
强哥则将杨旭拉过去,晃晃着脑袋,歪歪着嘴角笑说:“刚才你打拳,我也看到了,不行啊!师父说你打得好,其实是表扬鼓励你,离好字,还差得远!”
“师父讲的那些虚啊,零啊……骗骗你啦,你以为随便这么一想,拳就成了?功夫就成了?那还用练什么?”强哥还是那个强哥,肠子直道不转弯,杨旭温和地笑着听着,薛锋神色则严肃起来。
“我打一段你看看!”强哥便划拉起来。慧明、蒲谷子、小珠也看着他打。
小珠轻声问蒲谷子:“强哥现在的拳,比他过去的拳,怎么执着了呢?而且与师父的拳意……是不是因为身体问题?”
蒲谷子淡然说:“有身体方面的、心理方面的因素,如果人自我满足于自己的感受,把自己与外界封闭起来了,不接受别人的意见与帮助,都会有这些各种状况发生。”
小珠转而问蒲谷子,对她的拳有什么意见。
蒲谷子:“拳真是很好,可是呢,”他加重了语气:“丹在太极拳的运动,没有体现出来。看你的拳架,我突然明白,我们平时说打拳要放下招式,放下动作,只不过是演绎心里面的景像,把自己的思想演绎出来。”
“看师父的拳架确实是这样的,所有一切动作都是从心里,从丹里演绎出来的。他没有动作概念,他只不过是将心中的梦想或情景,或心中世界表现出来,这才是真正打拳。就是所谓点点一般均匀。”
“但我们多数人看到的都是在手上、脚上的动作,研究有形有相的多。打拳是从内心或丹,突然间向四面八方像太阳那样发出光辉,他不知道哪里先哪里后,他不知道哪里内哪里外,他就是光芒充斥着整个宇宙!”
“我们要向这个目标走出来。已经学会了这个动作,就不是动作了,它只是一个影像、一个故事、一个经历,把它重现出来。不知道是手先还是脚先,反正就是太阳那样发出的光芒,一下子充斥整个宇宙空间。”
轩源已回到人群中,听蒲谷子说了这番话,他接着说:“老蒲说得对!小珠,你太注重形相,着相了!不舍得丢!你要从丹切入,把意念集中到一点,可以是百会、命门、中丹……反正集中到一点,灌注到全身,返还给宇宙。”
“每个动作都是这个动作的种子生发出来的。动作已熟练了,就不要再想它!没有丹就不是太极拳。这个多极到太极的回归是'化’,是有为。有了这一步,再把丹变为无丹,即入无极态,为'还’,重点在'还’!这才是无为的!”
慧明则说:“师父,这是小珠应教学需要而录的,当然先要手手脚脚的,小珠真零了那样打了,学员又如何去学呢?小珠,你打的拳比过去好多了,但要注意不要压胯。这点以前你更严重,现在好些了,但还有。”
小珠说:“打拳时有意识让自己升起来的,但怎么想,不一定身体就能做到,这一点,刚才强哥也说得是,不是想想就做到的,从心知到做到这个过程,最麻烦。”
慧明说:“没什么的,你用身了当然会压。你试试将自己挂在天上那个点,就不会压了。要多试,不是一说就有的。”
时已近午,轩源领这几人回去吃午饭,小珠则赶回家,做午餐及准备晚上的饭菜,送去给凯悦后,再过他们处。
伟城也赶到了,正好一起在江边大排档吃晚饭,饭后回房聊天。
杨旭让伟城打拳看看,房间空间很小,但伟城很随和,打了一小段。
薛锋果断赞扬:“伟城师兄的拳大气,包容,舒服!这才是师父所要求的!我也松了口气!近来这边频有事端,我还在思考,是不是路线出现了问题!现在放心了。”
伟城谦和地作揖致谢,对薛锋口中的什么路线是摸不着头脑,不知何意。后来听小珠讲了,才知原由。伟城无奈:“强哥的本意,就是要大家重视阶梯层次,很多东西是一步一步练出来的,担心我们听多了,会飘飘然。”
杨旭则说:“我知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我对有为的东西不感冒。如果我有兴趣的,早就学一通了,也不会到现在才学。”
“师父说那么多,很多也是有为法。师父送给我的他十多年前的笔记和感悟,那更是有为的!我直奔无为,从本体切入,零状态,归零高!伟城师兄,你的拳是好,不过也有断念,有的地方未归零便做动作了。你们推手也是,都未明零状态,就互相那样推,没什么用的!所以我现在都不需急着学推手。”
伟城颇大气,多谢他们对他的评说,并说:“我资质差,听师父的理念,未能尽明白的。觉得心知和身知要互印,才敢说自己明白没有。所以我们打拳又好,推手又好,肯定是有为入手的。慢慢再找轻、松、虚……那样一点点过渡到无为,可能一辈子也未必达成,但总是在路上,有进步就好。如果有师兄能突破这样的过程,那当然最好!师兄你要带带我!”
小珠听着听着,不禁笑出声,心想伟城心地真是包容,这也是功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