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地 | 人生,一畦新韭绿

人生,一畦新韭绿

作者/青草地

周末回婆家,正赶上大哥也回去了,公公说:“今儿个人多,咱们倒栽倒栽韭菜。十来年了,韭菜长不动了……”

说实话,从小在农村长大的我,对于倒栽茄子苗、柿子棵并不陌生,我还和母亲一起倒栽过玉米苗,从稠密的地方倒出来栽到缺苗的地方,可是,倒栽韭菜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由于公婆年龄大了,腿脚不方便,菜园子便逐步由外面“搬”回了小院。其中这块两米见方的韭菜地,便是十年前公公在窗前开辟出来的,纯绿色种植,韭菜长势一直很好,虽然不多,不管哪个儿女回家,公婆总是让割一些带上,今年,韭菜却锈住了一般,说啥也不好好长,又细又矮,颜色也由深绿变成了浅绿,韭菜梢都发了黄,一茬接不上一茬。

倒栽就倒栽吧,起先我还以为不过就是如玉米苗般倒换个位置而已,没想到竟是要一根根地清理。

丈夫拿过一把铁锹,瞅准一丛韭菜,左右两侧下锹,向上翻时,铁锹下“咔咔”作响,那是韭菜根须的断裂声,即便下锹很深,依然有根须断在土里。这一地的韭菜根,已经织成一张密密实实的大网了,简直牢不可破。好不容易才翻起一坨来。抖掉这一坨土块也是极不容易的,一拃多长的新老根须盘根错节,七缠八绕,织成了一个牢固的整体,你只能揪起韭菜往地沿上磕打,土块被根须织得太紧了,你得非常有耐心,左磕右打,土块松散了,抖落掉一部分时,再用力抠进去,卯足了劲儿向外掰,又是“嘶嘶啦啦”的断裂声。

“为什么不种籽儿呢?非要这么费事……哎哟……”甩了甩蹲得麻溜溜的双腿,我忍不住了。

“早就说让你坐个小凳子……”公公笑了:“种籽儿不好逮苗,得养两年才吃得上。倒栽差不多全苗,赶明年开春你们就能吃上粗实鲜嫩的新韭菜喽!”可我记得小时候母亲就是漫韭菜籽儿啊,常记得母亲把头茬韭菜叫“胎韭菜”,割过一茬的春韭长得飞快,当年就能吃好几茬。

“嗨,咱这地方天旱没个雨,地干梆梆的,不好好出苗,长不成个气候……”大哥边说边提着一坨韭菜在地沿上磕打着。也倒是,每年过完春节,这里还冬风凛凛,故乡已是暖雨润肤了,轻飘飘如纱,软绵绵似雾,柔声呼唤着所有的生命。雨,连绵多情,种子又怎会辜负那番深意?尤其到了夏季,雨更是说来就来,母亲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三天没雨一小旱,五天没雨一大旱……”

“这活儿费事着呢!”婆婆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目光再一次注目这历尽沧桑的韭菜根,最底下的一段老根被时光蚀成了黑色。让我吃惊的是,最上面那截新根四周的细须竟然弯弯曲曲地朝上方摇曳着。原来,韭菜竟然是每年踩在老根肩头向上方生长!十来年了,失去生命力的老根旧须纵横交织,塞满了生命的全部空间,新生的根须再也无处落脚,只能一个劲儿地向上,再向上,终于无限地接近了地面,除了摇摇晃晃向天而生,还能有什么选择?离生养它的大地越去越远,任其向着虚空拼命舞动,又怎么能撑起生命的那一畦长青绿?韭菜长成了柔弱纤细的一地乱草,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我使劲抠出一条根来,择掉朽去的空皮,看准最上面一截新根,以鼓溜溜的茎盘底部为界,把下面的老根全部掐掉。再用剪刀剪掉过长的毛须,便只剩下一茎寸把长的凸疙瘩了,就像刚刚剃过的一层胡茬。就这样,剪除了盘心绕腹的牵绊,告别了陈旧腐朽的过去,挣脱了旧我的束缚,一棵光洁崭新的韭菜脱胎换骨了!

幸而公婆搭了把手,就这样,还是忙活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掌灯时分,才在蚊子奏鸣曲中清理完这块巴掌大的韭菜地,拇指盖竟撕撕扯扯地疼起来。

第二天清晨,真正的倒栽工作很快就完成了。可是,一周过后,当它们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却是满地枯黄!分明是经历了一场劫难。看得出,它们在努力地告别过去,把全部力量都倾注于新根落地,再也无力擎起这一畦浅秋绿,在冷风冷雨冷霜来临之前,在冰雪封冻大地之前,它们必须拼命地扎下根去,扎下根去!向着深处更深处,向着远处更远处,汲取抵御严寒、赖以生存的勇气与活力。

种籽儿也好,倒栽也罢,若只知一味地滋生,接纳,攀援,扩张,而不去更新,除旧,终将盘根错节自缚茧中,难有立足之地。向着虚空招摇、膨胀的结果,是生命的颓唐、萎缩,甚至窒息、毁灭!

生活,何尝不如此?真正羁绊我们前行的,往往是我们自己,只有及时清扫,除私翦欲,腾出生命的空间,心向大地,才能拥有扎根生长的不竭动力,生命永远氤氲一畦水润健壮、生机蓬勃的新韭绿!

作者简介:青草地,原名孙立梅。籍贯山东省,工作于内蒙古。偶有作品发表于报刊杂志及网络微刊。不求轰轰烈烈,只愿时光流过,青青草地氤氲一抹淡淡的青葱绿。个人微信号:S15104781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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