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宋青花香炉缥缈青烟中掀起宋青花神秘面容

宋代有没有青花瓷器,这是一个见仁见智争执多年的问题。其实,从逻辑上推理,宋代繁荣的绘画艺术可以在定窑、磁州窑、吉州窑等瓷器上展现,那么,用从唐代就出现的钴料篮彩在白瓷上绘画制瓷而成的宋青花瓷就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因此,宋代除了有享誉世界的汝、官、哥、钧、定五大名窑外,一定还诞生了后世风靡世界的成熟的宋青花瓷。

笔者手中就有一件祖传的 “青花手捧折沿瓷香炉”(见附图1),几位业内专家看过后分别给出是“元、明、清时期民窑青花香炉”的结论。但笔者经过长期查找比对众多资料,以及多次参观国内和世界各大博物馆展出的宋元时期中国瓷器,认为手中祖传的这件折沿青花香炉是一件罕见的“宋青花”。之所以说它疑似是宋代青花瓷,除了因为这件香炉描绘的竹纹、牡丹花纹、曲带形连环纹、钱币纹、莲花纹等纹饰的绘画技法,与宋代磁州窑、吉州窑瓷器花卉纹饰描绘刻画技法十分类同,基本都是先勾勒边线后再填色,并留出空白来显示花瓣枝干和树叶纹饰等典型宋代瓷器纹饰绘画风格的特征外,还在于这件香炉的造型与工艺也与后世元青花有着明显的承上启下传承关系。

首先,从造型与工艺上看,这件香炉呈现了平展宽沿下接直壁斜斜下折的炉膛这一典型宋代北方瓷香炉工艺造型,香炉中心呈现乳钉状旋纹,香炉腹部有一圈明显的粘接痕迹,香炉底部有两圈宋瓷常见的剔刻弦纹,香炉圈足似采用垫饼垫烧工艺,细窄的圈足底边旋削平滑。另外,香炉所用青料还具有后世元青花的低锰高铁,含硫和砷,少铜和镍的钴料特征,其所绘青花纹饰呈色浓艳深沉,并带有少量黑褐色斑点,有的黑褐色斑点已显现出"锡光"。而这件青花香炉的造型也与宋代常见的“手柄香炉”不同,是一件罕见的“无柄香炉”,与北宋赵光辅作《番王礼佛图》中礼佛队第二排第三个藩王单手捧着无柄香炉十分相似(见附图2)。

其次,从这件香炉上花卉绘画技法上看,基本上采用的是双线画宽边再填色并留空白技。以香炉中心描绘的莲叶捧托莲花纹饰为例:画面上一张舒展的荷叶托起莲花一朵,用淡蓝的线条画出花叶的轮廓,再画出浅而密的篦纹表示花脉叶筋,莲花尖瓣与同期磁州窑和吉州窑一样进行涂抹染色,进而增强了花朵的立体感,画面显得活泼有力,但仍比元青花同类题材显得稍微古拙稚嫩些,且与元代莲瓣肥大画法不同,呈现莲辦削瘦细长,排列紧密,形似菊花特点(见附图3)。

再次,这件香炉折沿底部所描绘的一圈“曲带形连环纹”上看,其手法是用青花描绘出三根带状方联连续回纹的图案,与宋代磁州窑、吉州窑瓷器上常用的双线剔刻划边留白,用三根带状方联连续回纹图案十分神似(见附图4),远远不是元代时期单线断续连接的“回纹”可相比拟(见附图5)。

第四,这件手捧香炉腹部描绘着一周钱币纹饰,每枚钱币纹的中间都点填着数量不等小点,呈现了宋代钱币纹饰独特的典型特征。它与现收藏于首都博物馆的荷叶形瓷枕上的“钱币纹”( 见附图6),和伦敦苏富比2019年5月17日拍卖的“北宋磁州窑划花褐彩钱币纹梅瓶”(见附图7),以及山西省博物院的“宋代连线锦纹铜镜”上的钱币纹(见附图8),都呈现出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三者都在钱币纹饰的月牙形状边框组成的外圆内方的圆形钱币四方之间的空旷处,都有梅花点状的纹饰或者是填有小花瓣,这也是宋青花与元青花在钱币纹饰刻划描绘上的根本区别所在(见附图9)

第五,这件青花捧炉的器底刻画着一个极其娴熟、灵动、飘逸的“十”字,这与同时期钧窑瓷器底部经常出现的从一到十的数字铭文款极其类似。而同时期钧窑瓷器底部所刻数字越大,则瓷器的体积越小;瓷器底部数字越小,则瓷器的体积越大(见附图10宋代钧窑器底的数字款识)。以此推论,这个与宋钧窑同时代的刻划着数字“十”的青花折沿手捧行炉,也应是同一组香炉中体积最小的一个香炉。

第六,这件宋青花折沿香炉下腹部和圈足底部用“竹丝刷痕”修胎现象十分明显。众所周知,“竹丝刷痕” 现象是北宋政和年间独属于定窑的一个典型特征,这件青花折沿香炉出现“竹丝刷痕”现象,除了可证明其与宋代定窑属于同一时间的产品外,还间接昭示着这件宋青花很可能是在磁州窑、邢窑和定窑之间三点连线的某一个窑口生产出品。

第七,这件“宋青花手捧折沿瓷香炉”不可能是后仿品。因为,每个时期的瓷器都有着与之对应的时代烙印,从上述论证中可清楚看到这件青花折沿香炉身上烙印着宋瓷的烙印。何况,明末和清末时期虽然仿古风行,但当时业内根本不认为元代有青花瓷,更遑论有宋青花瓷了。何况仿古瓷器是有成本的,是因为有利可图才有了大量仿永宣青花、成化青花、和宋代五大名窑等名品瓷器的出现。但对以牟利为目的清末民初的仿瓷者而言,仿造元青花乃至更远的宋青花根本是名利皆无的事,也就失去了仿造宋青花瓷的经济基础和客观动力。

总之,这件“宋青花手捧折沿瓷香炉”的出现,说明吴仁敬、辛安潮先生所著《中国陶瓷史》关于“釉里青为宋代最大发明,用阿刺伯人贩来苏门答腊之苏泥,槟榔屿之勃青,印度之佛头青,画花纹于薄质之泥坯上,再施一层薄釉,便成为美丽绝伦之青花,其法起于宋代何年已不能的考,但大观政和时,则确已有此类作品之制造”的论述确有其事。而以这件“宋青花手捧折沿瓷香炉”为代表的成熟青花瓷工艺出现,对后世青花瓷烧造所产生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它也是打破中国没有宋代青花瓷怪论的一件实证文物,可以让中国成熟的青花瓷器历史提前300余年,也可避免百余年前因北京琉璃厂鉴赏家轻率否认中国有元青花,从而让至正十一年青花云龙纹象耳瓶流失海外,并让发现中国元青花的殊荣被英美学者摘走的悲剧重演。

作者:睢雨钱

附图1:宋青花手捧折沿瓷香炉

下图中“奈良·大和文华馆藏北宋牡丹纹枕”红线中的点线状花蕊与上图牡丹花蕊相同

附图2:北宋赵光辅作《番王礼佛图》

附图3:宋金时期三彩“莲花纹”

附图4:馆藏宋代“曲带形连环纹”

附图5:馆藏元青花凤瓷器上的“曲带形连环纹” (即回纹

附图6:首都博物馆的荷叶形瓷枕上的“钱币纹”。

附图7:伦敦苏富比2019年5月拍卖宋磁州窑划花褐彩钱币纹梅瓶

附图8:山西省博物院藏“宋代连线锦纹铜镜”上的钱币纹

附图9:元青花上的钱币纹

附图10故宫藏宋代钧窑器底的数字款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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