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们,前几天RCG编辑部在聊一个话题:咱文艺女青年找工作之路顺利吗?
本以为编辑部里的老姐姐们都是在职场轻车熟路、指哪儿打哪儿的狠角色,没想到她们和我一样,刚进社会时,或多或少都经历了些找工作的坎坷历程。
我,牛小玲,作为一个两脚深扎黑土地的纯纯女文青,今天就给大家唠唠我这几年找工作的坎坷经历。
小玲我怀着文艺梦想在中传读了3年研究生,学习了和艺术相关,却没有任何一技之长的荒诞专业。
快毕业那阵儿,我开始焦虑了。
因为本科毕业的同学已经混得风生水起,我发现还在象牙塔的自己和他们拉开了差距。
人家就像开上德意志生产小汽车的狠人范德彪,我却还像刚进城,瞅啥啥新鲜、看啥啥没够的女版马大帅。
在拒绝了我妈“不行就赶紧回家扒苞米”的温柔劝诫后,我开始认真为自己没着落的价值感到痛苦。但作为一名读过几本儿太宰治、卡夫卡、布考斯基的女文青,二十啷当岁,没啥深刻的痛苦,最大的毛病还是虚无。那种虚无感仿佛一个黑洞,将我吞噬,在一顿疯狂刷新求职APP后,我啥都不想干,也啥都懒得干。并且还极其得体地安慰自己:“我只是犯了个所有文艺女青年都会犯的错啊!”虚无一段时间之后,有一天,我看到了一家搞喜剧的公司招聘公关助理。我,从小就把《快乐驿站》当作成长圣经;把情景喜剧视为知识宝库;熟读且能背诵所有经典小品的台词。原本以为自己成不了好看的女的,就可以努力成为一名好笑的女的,梦想从公关岗位转型成月薪1500的喜剧演员。结果入职以后,每天面对的报销单票和宣发稿件,让我学到最多的就是“公对公付款”和“见人喊老师”。但小玲我这个灵魂清高的女文青肯定不甘心啊,不就是创作嘛,东方不亮西方亮,黑了南方有北方,我又迅速找了一份非虚构写作的活儿。抱着记录宏大时代下渺小个体的悲天悯人之心,我憧憬用文字拓展肉身的时空局限,用笔杆记录人类的情感体验,立志成为文学版贾樟柯、精神界侯孝贤。结果是洋洋洒洒写了数篇八千字真挚雄文后,阅读量依旧比不上咪蒙老师北漂伤痕文学的千分之一。后来就逐渐演变为在一言不发的格子间,虚构地生产非虚构故事。那时候我就好比盆中鲜花,但生活就是一团乱麻,KPI完不成也就算了,我妈还总打电话劝我考公务员回老家。本以为就这样一天天混日子倒也不是不行,结果我原本崇敬的、高尚的、在业界享有盛誉的男领导把我恶心到了……在我工作一段时间后,这位男领导对我这个刚刚进入社会的女学生“关爱有加”,特别喜欢和我掏心窝子。他说在我身上看到了他年轻时候的影子,可我一想到如今抱着茶水缸、挺着大肚腩和下属讲黄色笑话的油腻中年就想吐🤮。我开始打破了对他的滤镜,对一系列“额外的关爱”感到不适。有一次,他化身电影《顽主》里的赵尧舜,如牧马人抚爱自己的坐骑一样,抚摸着我的背。一边说着“年轻人,很有前途的年轻人”,一边顺势搭上我的肩膀,近距离与我耳语,呼出令人作呕的热气。在他的视角里,他是耶稣圣主,我是初级门徒;他是经验老道的S,我是患重症斯德哥尔摩的M。
再后来,临近毕业季,灼热的太阳,席卷的热浪,仿佛会在六月底吞噬掉所有没工作的毕业生。而我躲在房间里,酒精和电影死死地捏住本文艺女青年的奶头。我白天在床上横七竖八、来回翻滚,时而观看点儿小众电影,到了晚上则选择将青春献给小酒桌,醉生梦死就是喝。我的同学们,那些曾经和我一样在通惠河岸排排生长的女文青,像香飘飘奶茶绕地球三百圈儿一样,一猛子扎进工作或找工作的大江大河里。回家考公或当影视民工,甚至去做和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在线教育。聊天时她们自嘲道:书架上《卡拉马佐夫兄弟》落着的灰尘,在祭奠着女文青走出校门的亡魂。几个月后,不工作的我又面临了不好意思再向我妈要钱和无法心安理得地当废物的现实问题。在收到一条微博私信后,我甚至荒谬地萌生了去坐台的想法。走在路上,遇到美女服务的小卡片,也给人家打过电话。但是在论证「女研究生堕落坐台」不如「坐台女发奋考研究生」有戏剧张力,而我的人生顺序已不能改变后,我放弃了这个想法。我努力参加着笔试、面试、无领导小组面试,终于梦寐以求,当上了某家大厂的产品经理,成为庞大机器中的一颗螺丝钉。调查用户需求,思考底层逻辑,剩余的时间都在美化PPT;日常阅读书籍也从卡佛、昆德拉、波拉尼奥变成了《浪潮之巅》《硅谷百年史》《数据算法与结构之美》。我陷入一种“假装很忙”的状态,却不知道到底在忙啥,忙啥好像不重要。只知道大公司爱健康、聪明、肯拼命顺应的人,我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我用“只要给够加班费,当牛做马无所谓”安慰自己,却发现这里没有加班费且大家都是晚上十点半回家。我用“不吃苦中苦,能吃满汉全席吗?”激励自己,意志力强大的女文青不怕吃苦,但不饱和的工作任务和低下的工作效率,让我为打卡而生的日子感到光阴虚度。几个月后,陷入一种苦于只想赚钱喝酒的初衷,与加班过多没时间喝酒的长期矛盾中。大厂的福利好、工资高,可我每天在无尽的行业分析报告、产品规划文档、项目推进计划以及流程图、原型图中愈发感到无聊。我这个学着与计算机、商业分析、产品经理完全不搭边儿的艺术专业女文青,在这份工作中感受不到自己的价值所在。长期陷入一种无意识的工作状态,仿佛新时代工业革命的纺织机,每天机械地生产着没啥大用的文档与PPT,没有创造力的工作让我丧失了发自内心的快乐。然后某一天中午在食堂吃饭时,突然胃部一阵刺痛,发觉自己可能还是消化不了领导给画的大饼,我又辞职了。
接着,为了寻找自己的价值,我千挑万选,去了一家上市的媒体公司上班。本以为媒体公司的思想较为前卫、氛围相对宽松、接受的事物更加多元,工作内容我也不排斥,领导和同事都是女生,没有被性骚扰的风险,巧妙地躲过了我所有可能辞职的理由,我肯定能干得长长久久。部门报道的第一天,我的女同事们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妆怎么这么浓呀,你看我们每天都素面朝天的,你以后别画这么浓的妆啦!”我心里对这家公司的美好印象瞬间坍塌,想直接说“关你屁事”,又碍于自己的体面,咽了回去。
下班前,我的女同事们又再次提醒我:“明天别画这么浓的妆了。”我真的纳闷儿了,一家生产文化的公司,这一天里讨论我业务能力与工作适配度的次数,还没有讨论我“化妆太浓”多。互联网公司没劲,媒体公司也没劲,工作没劲,不工作也没劲,我找不到一份我喜欢,也能喜欢我的工作。搞男女关系是有效缓解“没劲状态”的灵丹妙药,于是辞职后我就开始和一位00后次时代文艺男孩处对象。我们在高浓度的香烟里讨论艺术,在凌晨三点半扫街压马路,在一起看几部新浪潮电影后探寻活着的意义和生命的归宿。但后来,我们的矛盾,在我投递了几份简历,计划回归互联网,面试不感兴趣的岗位后爆发了。男孩觉得我为了钱可以去做自己不感兴趣的事情,是在廉价售卖自己的灵魂。鄙夷我臣服于工作和社会规则,并问我: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活着?次世代文艺男孩沉浸在追求梦想,成为诗人、艺术家、贝斯手的幻境,没事儿就思考“活着的意义”。而我这个大器晚成的前世代文艺女青年看到很多同龄人已经安身立命,再次陷入了不停投简历的迷茫与焦虑之中。我们相顾无言,在四惠地铁站分开,他奔向北京西站,我则奔向生产的源头、经济实力的中心,那些高高耸立的错乱的建筑异形。经过两周的面试,我接到两家互联网公司的offer,一个产品岗,一个直播运营岗,其中有一家还是大小周工作制。两家公司的薪酬都很可观,面试过程一切都很顺利,可工作内容我却一点都提不起兴趣,丝毫没有工作的动力。在我挣扎于到底要不要入职的痛苦中时,一天晚上,次世代文艺男孩儿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我向他敞开心扉,说明了我的顾虑,他引用了李冬宝的话对我说:勇敢地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于是,第二天我不再犹豫,放弃了还没入职已让我痛苦万分的互联网公司,投递了咱辣妹大本营、快乐根据地,咱们都爱的RCG。现在才得以在这里和各位姐妹掏心窝子,讲述我找工作的坎坷历程。
实话说,在这个我还没有挣到足够多的人民币,但已经有人开始用比特币付款的时代,不羡慕是不可能的。但我觉得,如果我们读了这么多年书,谈了那么多遍梦想,到最后我们选择工作的标准,仅仅是体面的title和钱,那未免有些单调无聊。小时候,我们的职业规划五彩斑斓,长大后,世界的发展也更加接纳多元。可一批批毕业的大学生们,往往来不及思索自己想干什么能干什么,就被推搡着进入了无差别的工作岗位上,生怕被时代抛弃,从飞速运转的大齿轮中跌落。下沉的世界里,年轻人是快速的,可我希望快速的年轻人,能做些自己想做的。最后,如果你正在为工作或找工作困苦、焦虑,那这段话送给你:“好好忍耐,不要沮丧,如果春天要来,大地会使它一点一点地完成,我们所做的最少量的工作,不会比大地之于春天更为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