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献忠兵临城下,楚王朱华奎为何打死不肯出钱犒军?
作者|我方团队张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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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自成张献忠农民军纵横南北的明末农民战争年间,“楚王朱华奎一毛不拔”事件,是桩既荒唐可笑,却又发人深思的活剧。
事件的主人公楚王朱华奎,早在晚明党争一地鸡毛的万历年间,就是个出名的话题人物:他在万历八年(1580)登上楚王位,曾经因为身份问题,闹出万历三十一年(1603)震撼朝野的“楚宗案”。以学者张建民《明代两湖地区的宗藩与地方社会》一文考证,此案不但导致楚宗室冲击楚王府,还被当时首辅沈一贯,当做了排斥异己的由头。借题发挥掀起了党争。明末王爷里,这位,算是个“招事”的人物。
而到了崇祯十六年(1643),已经做了六十三年楚王的朱华奎,又摊上了大事:张献忠的农民军重兵迫近武昌,武昌城眼看到兵穷粮尽的地步。《绥寇纪略》记载下的朱华奎,却上演了极度荒唐无耻的一幕:当急红了眼的官员们齐集楚王府,磨破嘴皮子求着朱华奎掏些军费时,朱华奎却只是淡定的拿出了楚王府那把裹金椅子(洪武皇帝所赐),外加轻飘飘一句“此可佐军,他无有”——我这没钱,就一把裹金椅子,要就拿去。
他是真没钱?当然不是,在朱华奎这类藩王看来,钱是大明皇家赐给他的,打仗剿贼则是官员军队的事,我只是负责享受的,打张献忠与我何干?但现实却是紧接着打脸:弹尽粮绝的武昌城失陷后,捂着钱包蹦子不掏的朱华奎,也就成了张献忠案板上的弱肉。他号称“没钱”的楚王宫里,被张献忠前后搂走了“金银各百万”,以至于“辇载数百车不尽”,简直一通大补血。朱华奎呢?也被张献忠扔进长江溺死。这打脸,命都“打没”了。
做完这一切的张献忠,还来了一句生动补刀:“有如此赀财而不设守,朱胡子真庸儿!”有这么多钱,你都没守住武昌城,不宰你宰谁?
而这一句话,何尝不是明朝灭亡,另一个叫人心痛的原因:晚明为什么穷得叮当响,还不就是因为这些如蛀虫一样的藩王?
明朝藩王制度的槽点,许多学者早已大书特书,而发展到明末时,这积弊了近三个世纪的制度,更变成了大累赘:陈宝良《明代社会生活史》里做出统计,单是嘉靖四十一年(1561)这一年,明王朝“恩养”宗室藩王禄米的支出,就多达853万石。这是什么概念,就以当时的河南省为例,河南全省的存粮只有84万石,而养活河南一省的宗室藩王,却需要粮食192万石,属于严重的入不敷出。
距离明朝灭亡七十七年前尚且如此,再参考明朝宗室们狂飙突进的繁衍速度。到了内忧外患的明末崇祯年间,藩王消耗的国家开支,那是只重不轻。宗室兼并土地,与国家争夺田赋税收,还是以河南省来说,当时有“中州地半入藩府”之说。也就是一半的土地,都掌握在宗室藩王手里。
所以也不难理解,为什么朱华奎被俘后,能给张献忠如此巨大的补血。他的生活水平,放在明末藩王里,就是个缩影。
一边是国库空虚,一边是内外交困,八旗与农民军来回折腾。但还有一边,是藩王们家家花天酒地,依然年年消耗国家巨额财富,过着骄奢淫逸生活。如此大明,怎还有救?
而到了明王朝大厦将倾,农民起义如烈火燃遍时,占有巨额财富的藩王们,作为大明王朝的重要既得利益者,却纷纷上演了“神补刀”表现。诸如朱华奎这样,大兵压境还一毛不拔者,更是好些位。
比如身在洛阳的福王,表现就与朱华奎半斤八两。以顾城《明末农民战争史》记载:当李自成农民军迫近洛阳城时,洛阳城里的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就给福王朱常洵写了一封振聋发聩的书信,信中描述了河南“三载奇荒,亘古未闻”的惨状,那“城头垛夫又皆鬼形鸠面而垂毙者”的惨状,叫几百年后的后人都忍不住叹息。但家中金山银山的福王呢?却是置若罔闻,一分钱也不掏。
于是,当李自成农民军即将攻城时,那些饿着肚子作战的明军们,也是纷纷倒戈。活捉了福王的李自成,也面对这个大腹便便的王爷,发出一声响彻晚明乱世的怒斥:“汝为亲王,富甲天下,当如此饥荒,不肯发分毫帑藏赈济百姓,汝奴才也”。然后,又是处死王爷,把王爷家的家产“大补血”。这一套操作,是明末农民战争最后几年里,常见的“操作套路”。
财富惊人的藩王们,就以他们鼠目寸光的眼光,守财奴般的脾气,一个接着一个,给农民军当了“运输大队长”,终于“补”得李自成们兵强马壮,朝着风雨飘摇的北京城杀去。
在那个凄风苦雨的晚明末世,这些最享受“幸福生活”的王爷们,这些当年朱元璋给予厚望的“龙子龙孙”们,这些号称拱卫大明社稷的“宗藩”们,他们的荒唐与无情结局,几百年后,依然当得一声叹息,还有叹息后的长思。
参考资料:谈迁《国榷》、吴伟业《绥寇纪略》 、张建民《明代两湖地区的宗藩与地方社会》、顾城《明末农民战争史》、陈宝良《明代社会生活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