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要自由——不要沦为知识的奴隶和别人思想的运动场

叔本华

法不可轻传，绝非狭隘之说，其中有大慈悲。因为从外而得者是知识，由内而悟者是智慧。知识是术，智慧是道，“以道御术，术可求，以术御道，止于术”。

“心若住法，名为自缚”。有人好为人师，喜欢给人指点迷津，也不管从自己嘴里吐出的是思想的结晶，还是知识的残渣，亦或是道听途说的“鸡汤”，但不论何者都是知识。当你迷茫时，它们就趁虚而入，占据你的意识，钝化你的思想，蒙蔽你的心灵，使你再也无法体悟事物的奥秘。因为先听进去的话——特别是权威的话，往往在头脑中占有主导地位，以后再遇到不同的意见时，哪怕是正确的意见，哪怕这个意见来自本心，也不容易接受。这就叫先入为主，也即心理学上的第一印象、首因效应、近因效应、晕轮效应。鸡蛋，从外打破者是食材，由内打破者是生命，所以法不可轻传，以免扼杀思想的萌生，以免障蔽觉悟之道。

“事理因人言而悟者，有悟还有迷，总不如自悟之了了。”人要学会独立的思考，学习知识而不思考，绝不会有心得，即使稍有印象，也浅薄而不生根，大抵在不久之后又淡忘丧失。因为知识和思考的关系就像食物和消化的关系。知识若不能消化，就别无利益，充其量只能让人成为浅薄的模仿者。所以，古代禅宗祖师在教诲人时，绝不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而是话不说尽，理不说透，他会用隐喻、双关、反诘以及棒喝等手段，逼得你独立思考，自行领悟。因为，只有这样，你的思想才是自由的；只有这样，你的心灵才没有成见的障蔽；只有这样，你才能自在无碍，解脱知见，明心见性，智慧心生。正如释迦摩尼说的:“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但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若离妄想，一切智，自然智，即得现前”。

人心具一切智。人类千百万年遗传进化的结果，绝不仅是人类的特征，还有人类的智慧。人之为人，不仅是因为人像人，更是因为具备与生俱来的远超万灵的人的智慧，这也是老子返朴归真、禅宗见性成佛、心学知行合一的立足点。人刚出生时，意识就像一颗微小的、包含人类智慧基因的种子，只要有知识的浇灌就能够长成智慧的参天大树。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利用知识不断发掘我们的天赋，启迪我们的智慧。然后，运用智慧更好的驾驭知识，更充分的启迪我们的智慧，而不是让意识沦为知识的奴隶。要明白知识只是工具，人要成为自己的主宰，制知识而不制于知识。

那么要如何做呢？

明知故问，解脱知见。《五灯会元》:“世尊一日坐次，见二人升猪过，乃问：'这个是甚么？’曰：'佛具一切智，猪子也不识！’世尊曰：'也须问过’。”“也须问过”可知世尊原是知的，然明知而故问是破知障、解脱知见。对于过往的知识要保持怀疑的态度，因为世间无一成不变之理，知识的正确性随条件的变化而变化，若执著于过往的知识，就容易经验主义。所以，要不迷信，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为学日益，为道日损”。“为学”是有所得，是知识的积累，是“日益”；而“为道”是无所得，是反求诸己的精神修炼，是对自身智慧的体悟，是不断去芜存菁、惟精惟一的过程，是“日损”。要通过“为道”，破除知识的障蔽，从而领悟与生俱来的智慧，从而不断完善自己的“道”——思想体系，使人超脱于知识的局限，从而成为自我的主宰。

过多的、未经思考的知识是危险的，它将使意识沦为知识的奴隶、别人思想的运动场。唯有自己思索得来的智慧，才确确实实为自己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