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叶申仕/异乡的夜晚正从明天赶来（外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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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二首）
叶申仕
每个星期天的傍晚
我会和妻子驱车
前往异乡的夜晚
我们驶上年久失修的104国道
路两旁穿林打叶的风声
孩子别离的啼哭。路面颠簸
意外打开后座的行李箱
破碎的酒与牛奶和旧衣裳
在104国道的很多路口
我们遇到的红灯总是比绿灯多
高速公路上，妻子进入梦境
我调小了车上的音乐
路上奔驰着太多的车
太多像我一样，在不断加深的夜里
赶往陌生远方的车
我的车超过了一些车
并与他们同行了一段路程
但更多的车，从后视镜里超过了我
我们在不同的匝道口分开
又与其它新的车辆驶上同一条道路
尽管我们的车灯照亮不同的地图
几只夜行的小型哺乳动物
从铁制护栏的草丛里蹿出来
冒险横穿，到公路的对面去
在一个固定的服务区
我把车开进红色的加油站
有一个戴红帽子的中年男人
会为我的车子加满95号汽油
我继续把车开向前方
从一座跨海大桥上下来
有时候，我会把车停进一间
只有我一辆车的深夜汽修铺
而被钉子扎破的
总是车子的左后轮
后来，在整箱汽油耗尽之前
在一个不确定的黎明到来之前
我们结束500多公里的路程
这时妻子重新醒来
我们摇下车窗，接受同一个月亮
唯一的祖传之物
古老光明的照耀
一坛未启封的酒
是我少年时代亲手炮制的，一坛未曾启封的酒
酒是桥墩镇“仙堂牌”白酒，“酒液晶莹透明
入口柔绵、清香甘洌，饮后不口渴、不头晕”
坛子——准确地说，是一只腆着肚子的陶罐
烧制于苍南陶瓷总厂，“产品于1990年首销美国”
面对地方志里的一坛好酒，整整二十年，又二十年
一眼望穿的有生之年，我仍旧找不到浪费它的任何理由
除非写下一首骇世之诗，可我再也写不出一个跳跃的词语
我不说它是伯牙的断琴与绝弦，只说它是
在横阳支江里浣洗衣裳，小镇上满腔孤愤又最年轻的寡妇
我能想像它唯一的命运：
在我的葬礼上，所有知道我名字的人齐聚一堂
大家拂去它的蛛网和网中的虫豸，用铁榔头敲开封泥
先从坛子里飘出来的，是我历久弥香的魂魄
挥发着数十年陈酿的芬芳。一众之嘴将它痛饮而空
好让我的遗骨有装殓之器
“近年来，由于生产设备陈旧，销售渠道过窄
仙堂酒厂陷入了发展瓶颈”。地方志还载：
“1996年9月5日，由于产品不能与时俱进，经营不善
苍南陶瓷总厂总负债达1524万元，宣告破产”
黑色炊烟不会变成乌云
黑色炊烟不会变成乌云，是后来的事
是某个童年的秋日傍晚
更小的我，像一只调皮的小花猫
独行于放学路上，一点一点
抽走夕阳红色的毛线团
远远看见自家的烟囱
一朵一朵吐着黑烟
赶回家中，夺下妈妈手中
即将送进灶膛的一爿柴禾
说黑烟飘到天上就会变成乌云
乌云多了就会下雨
老师说如果下雨
明天就不带我们出去秋游了
妈妈哈哈的笑声
未能抚慰小小的担忧
吃完一顿半生不熟的晚饭
早早躺回更接近星星的阁楼
窗外的夜空充满危险。一闭上眼睛
就看见一场大雨下在我的七岁
可知道黑色炊烟不会变成乌云
那是后来的事啊
作者简介
叶申仕，男，1986年出生，汉族，居浙江温州。浙江省“新荷计划”青年作家人才库成员。诗歌作品散见《诗刊》《星星》《青春》《中国校园文学》《诗潮》《诗歌月刊》《中华文学》《散文诗世界》《作家天地》《浙江诗人》《江南诗》《小溪流》等各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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