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许锋 （21）
天在落雪，茫茫白雪的飘在北京城的马路和房屋上。
许锋拍着头上和身上的雪，进了家门。他妈到小区里一个老乡家串门去了，晓兰在书房陪囡囡做作业，晓兰听到他开门的声音，从书房出来，问他：“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许锋放下包，挂上大衣，一边说：“没什么事，就早点回来。囡囡呢？”
“在做作业，这孩子偏科，作文老写不好。我在教她。“晓兰靠着书房门说。
“妈！是老师的评分标准有问题，我都照着你让我读的书写的，但是老师说要思想积极向上，要多用修辞手法。“囡囡在房里嚷嚷。
晓兰回头训她：“你又不是作家，先按照老师的要求写!“
许锋走到厨房，看到还有些剩菜，就放到微波炉里热。
“你没吃饭呢？“晓兰走过来问，”我给你再做个菜？“
许锋说：“不用了，这些够我吃的了。”这些年都是许锋妈做饭，晓兰只是偶尔做做，做的也不好吃。
饭菜热好了，许锋端到餐桌上，坐下来吃。
晓兰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他对面。
许锋从饭碗里抬头，说：“你不用陪我，去看囡囡写作文吧。“
晓兰坐着没说话，过了会儿，站起来，去了书房。
许锋一边扒拉饭菜，一边想心思。
他今天早回来，因为和陈朝阳吵架了。融资很不顺利，他们天使轮的估值太高，新的投资人很难进来，今天又有一个骨干员工提出辞职，陈朝阳心浮气躁，怪许锋对员工太纵容，平时管的不严，员工们思想松懈，和公司不是一条心。许锋当然不认同，他觉得陈朝阳是把气撒到他头上，陈朝阳还觉得他是当年的小老弟，跟在他后面，可以随便说。许锋觉得问题其实在陈朝阳身上，陈朝阳对员工不近人情，员工一小丁点的错误都容不下，当场翻脸训斥，有的时候还通报全体员工，下面好几个人向他诉苦过。
两个人因为这个争执，又扯出其他的事，陈朝阳觉得融资不顺利，主要是因为他们市场开拓力度不够，所以公司营收太少，许锋也承认市场开发没有他们预期的那么顺利，但是陈朝阳也没能做到产品成本控制，有的客户一听报价就不愿意再谈了，许锋一直要求陈朝阳节约成本，或者降低质量要求，其实客户不需要他们的无人机系统24小时工作，客户还有人工系统同时运行，他们的无人机系统的功能和质量都可以根据客户的实际情况调整，但是陈朝阳奉行技术至上，产品成本控制不了，开发新产品的速度又慢，新的竞争对手那么强劲，他们还是按原来的方式做事，怎么行呢？
陈朝阳最后沉着脸不说了，许锋也不愿意再讲。两个人心里还有些话没说，但是都克制住了，那些话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
许锋觉着陈朝阳太过分了，他的股份不过是陈朝阳的一半，但是出的力不比陈朝阳少，再说他替陈朝阳垫了三百万，创业快五年了，陈朝阳到现在也没还过一块钱，要是这轮融资不顺利，说不定再也还不了了。
许锋心想这轮融资应该把他和陈朝阳的股份比例调整一下，五年做下来，许锋也对这个技术懂的七七八八差不多了，再说具体的还是要让手下工程师们去做，又不是靠陈朝阳一个人扛起来的。
昨天他和艾琳在一起，两个人靠在床头喝啤酒，许锋忍不住谈起和陈朝阳的股份比例，艾琳先是惊讶，然后笑他：“憋在心里这么久。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许锋喝口酒，半开玩笑的说：“怕你看不起我呀，我的股份还没你的值钱。“艾琳他们公司过去两年发展的很快，最近一轮融了两个多亿，艾琳的股份也跟着水涨船高。
艾琳的手搭在他胸膛上，她靠着他的肩膀，仰头看他：“那你们这轮融资可以把你股份提上去吗？“
许锋没说话。
艾琳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说：“我们公司这次融资我一直跟进，和基金的合伙人很熟，我给你介绍认识，你先自己接触着，跟他熟悉了，再告诉陈朝阳，这样你再谈股份的事也顺利一些。“
许锋点点头，又有点醋意的说：“你怎么有这么多熟人？“
艾琳从他身上起来，脸冷下来：“你什么意思？”
许锋看她甩了脸，连忙哄她：“我是夸你。谢谢你，这么替我着想！”
艾琳还是不高兴；”你是不是觉得我和男人随便？我不是你老婆，整天就在办公室和家之间跑，呆头呆脑，我的工作就是和不同的人打交道。“
许锋去搂她：“别这样。我知道你是女强人，不是一般女人。“
艾琳笑了，拧了一下他腰上的肉，等他再说点什么。
许锋却掀起她的衣服，压倒她，他们就都不说话了。
许锋现在想起来他昨天和艾琳说的那些，觉得他和艾琳之间的关系又变了一点儿。自从上次在饭店艾琳见到晓兰后，动不动会提起晓兰，有意无意地贬低晓兰。许锋开始觉得是女人的嫉妒心，就随口附和，但是艾琳说的多了，他就觉得异样起来。他和艾琳都没有提过他们俩关系将来怎么发展，艾琳没有说过让他离婚，他也没想过。他喜欢艾琳，和她在一起后他才觉得在享受人生，不过虽然现在和晓兰过日子没什么乐趣，但也不坏，他都习惯了，再说还有囡囡呢，而且理智的想想，要是离婚，他的股份存款房子都要分出去，要是他和陈朝阳这个公司万一做不好，他肯定还要再开个公司，还需要本钱，他妈和囡囡都要有人照顾。不管怎么看，离婚都不合适。
但是艾琳这么经常提起晓兰，她在想什么呢？她活得潇洒，在男人中左右逢源，不像想结婚的样子，而且许锋觉得既然他从来没提过结婚或离婚，艾琳就应该明白。
许锋一边吃饭，一边琢磨的时候，手机上来了微信消息，是艾琳发来的。他微微皱了下眉。
他打开一看，艾琳说：我和沈总正好在一起，你过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沈总就是艾琳昨天提的基金合伙人。许锋放下碗筷，倒了杯水漱口。
他走到门口，穿上皮鞋，扬声说：“晓兰，囡囡，我要去见个投资人，我走了。”
囡囡从书房跑出来：“爸爸，你又要出去啊。你几点回来？”
许锋搂一下囡囡：”嗯，爸爸要工作，你不要等我，早点做完作业睡觉，不要躺在床上看书。“
囡囡点头。
晓兰站在后面看 他们。
许锋匆匆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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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最近脾气变化无常，和许锋呛了几次。
这天，许锋和她约好了见面，到她家，进了门刚伸手去抱她。艾琳一把推开他，手抱在胸前，恨声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你要来就来，要走就走？”
许锋觉得莫名其妙，“咱们不是约好了今晚见面的吗？”
艾琳冷着脸：“我现在不高兴了，改主意了。你走吧！”
许锋有点恼火：“你有什么不高兴？说出来。”
艾琳转过头，不说话。
许锋站在那儿，看她小脸尖尖的，头发散在肩膀上，心又软了，陪笑着说：“怎么啦？嗯？”
艾琳转 身背对他。
许锋从后面抱住她，艾琳没有推开他。他拨开她的头发，吻她的耳垂。
艾琳不自觉地靠近了他。许锋转过她的身体。他的鼻息喷在她的脸上，他想吻她的嘴。
艾琳却又推开他。
许锋皱眉，把她抱紧。
艾琳用力挣扎，瞪着他喊：“放开我！”
许锋觉得特别没意思，本来两厢情愿的事情变成自己强迫她了。他悻悻的松开她，“你怎么了？”
艾琳低声说：“我在等你的时候觉得自己很贱，干嘛和你搅在一起？又不是没人追我。”
许锋看着她的眼睛：“不要把自己说的这么难听，我们互相喜欢，所以在一起。”
艾琳讽刺的笑：“我们又不能公开，偷偷摸摸，不是贱吗？”
许锋不喜欢她的口吻：”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有家庭。为什么突然这么介意？我们一直不是挺好的嘛？“
艾琳嗤笑了一声，“你当然觉得挺好。你又不用付出什么。“
许锋心里泛起一股烦闷，男欢女爱两个人都很快乐，却非要计算得失，他尽量耐心地说：“艾琳，你不是传统女人，不要用那套女人吃亏的老观念来衡量，我们在一起，两个人都很快乐，不要把自己当成受害者。“
艾琳反诘：”那你老婆要是跟别人上床，你也这么说吗？”
许锋下意识的想说：“晓兰不会和别人上床。“还好话到嘴边，他知道不能说，收了回来，急忙改口说：“她那种女人和你不一样。”
艾琳盯着他：“她是哪种女人？我是哪种？”
许锋知道自己还是说错了，涎着脸说：“你比她好，别提她了。”
艾琳冷笑。
许锋又低声下气的说了一堆肉麻又恭维的话，但是艾琳转过头，不愿意听。
许锋最后烦了，说：“算了，我怎么说，你也不听。我走了，明天再给你电话。”
艾琳看他转身就走，咬着牙，声音发颤：“我就知道你想回你的家了。你赶紧走，我不稀罕！”
许锋刚开了门，听到她这么说，又停了下来，“不是你赶我走的吗？”
艾琳走上前，双手推他出去，眼圈泛红：“你滚！”然后在他身后摔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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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锋走到楼下，回头看看艾琳家的窗户，灯亮着，没有人在窗口。
他生气的拉开自己车门，坐了进去，点了火，又不发动车。
自从他和陈朝阳上次吵过以后，两个人有点僵，许锋又有自己的算盘，想办法在融资中提高自己股份比例，不过他看陈朝阳最近也忙着见人，有两次他碰到陈朝阳客气的陪人在公司参观，然后又在小会议室谈了半天，却没有向他介绍，也没让他参加会议，陈朝阳以前不是这样，有什么人来，都介绍给许锋。他们两个离了心，一般员工不觉得，几个高管却看的出来，拿话试探许锋，许锋也像是开玩笑似的问回去：要是我和陈总分开干，你们愿意跟谁？对话的人要么哈哈笑，搪塞过去，要么暗示一番忠心。一股不安定的气氛在公司悄悄蔓延，本来规模就不大的企业却有了派系分裂，有眼光的员工就觉得这样下去，这个外人称赞的高科技企业恐怕不会像原来期望 的那样前途远大，就开始看外面的机会。陈朝阳觉得这是许锋搞心术玩计谋的后果，对许锋更加不满。许锋却觉得陈朝阳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理所当然认为自己该对他惟命是从，凭什么人不能为自己争取权益？创业就应该以本事说话，自己有本事挣来的就不应该让给别人。
他今天本来想和艾琳说说公司的事情，外面的人他信不过，家里人他信得过，但是出不了主意。艾琳有见识，又是他的女人，和她说，可以放心的说透说深。
但是艾琳竟然这么情绪化，好像对他很不满，许锋有点吃惊，也有点后怕。他可没少和艾琳说公司的事，要是艾琳哪天闹脾气，不管不顾的说出他在陈朝阳背后搞得的心机和手段，虽然说穿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在商场上谁也不是纯洁无暇，但是对他的名声还是不好，将来他还要在这个行业里做，不能因为这个受影响。
想到这儿，许锋又想，是不是要上去哄哄艾琳。这么一想，他就觉得更烦，他开始有点后悔招惹艾琳了。
他抓耙头发，眉头紧锁。坐了半天，伸手拔了钥匙，打开车门，可是抬头一看，艾琳家的窗口灯已经灭了，一片漆黑。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回到车里。
艾琳现在时阴时晴。听说老耿和另一个老总在对艾琳大献殷勤，许锋公司现在不顺利，她会不会是看不上他了? 要是他现在身家数亿，艾琳还不是和他好好的？许锋沉着脸，觉得心里冒火。他不想低三下四的去把她叫醒再哄她。
他发动车，往自己家开。
回到家，已经半夜了。
许锋打开门，家里很安静，他打开灯，却看到晓兰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
他坐在鞋柜上换拖鞋，问晓兰：“怎么这么晚没睡？也不开灯。”
明亮的吊灯下，晓兰的脸色显得苍白，眼袋很明显。她没穿胸罩，花睡衣松垮的套在身上，隐隐现出下垂的胸部和肚子上的肥肉。
晓兰站起来：“我睡不着，就起来等你。”
许锋一边朝卧室走，一边说：“一点多了，你明天还要上班，睡吧。”
他进了洗手间，撒尿刷牙洗脸，又到壁橱里找出睡衣换上。
他躺到床上，晓兰已经靠在床头坐着。
他伸手关了灯，翻身找了个舒服的睡姿，说：“睡吧。”
晓兰没躺下来。
许锋累了，睡在家里熟悉又舒服的床上，他非常放松，一会儿功夫就要睡着了。
黑暗中，晓兰说：”我今晚一直睡不着，你知道吗？我躺着，家里特别静，我都能听到你妈在隔壁房间里咳嗽，我翻来翻去，还是能听到她咳嗽，我就想这是怎么回事啊？我和这个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却生活在一个房子里，夜里听着她的咳嗽。我觉得自己像活在噩梦里一样。“
她说的很慢。
许锋的眼皮上下开合，努力想听她说，睡意朦胧中听到晓兰说他妈咳嗽。
“那你明天带妈去医院看看，开点药给她吃。”他说完就睡着了，过了会儿，鼻息沉沉。
晓兰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的侧身在黑暗中模糊一团，她倾身下去，贴近了去看他，脸碰到他的头发。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闭起的眼睛和浓黑的眉毛，耳朵里是他酣沉的呼吸，她停顿在那儿，两眼干涩。
外面婆婆的咳嗽声又传来了。晓兰躺下来，团起身体睡在床的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