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琐记:写作要不要有对象?
距离规定要读完的书还有相当的差距,就迫不及待地想记下自己稍纵即逝的一点点思考。写作要不要有对象呢?
木心在《文学回忆录》(1989-1994)里举了鲁迅的例子,平心而论,我以为木心的评价很中肯。今天读到的部分里有三处提及鲁迅。
第一处:“鲁迅他们一味反封建反礼教,我大概不以为这是值得注意的命题。周作人算是爱读闲书的,可惜忙于小玩意小摆设,拣了芝麻,忘了西瓜。他们兄弟二人对中国有爱而不知怎样去爱,最后还是谈不上爱。”
第二处:“鲁迅的大量讽刺文,对象太具体,今日没有人看了。”
第三处:“伏尔泰的意义比较大,世界性。鲁迅比较国民性、三十年代性。”
木心就鲁迅成就最大的杂文无人问津的现状,分析到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写作对象的具象化后,时过境迁,文章阅读的意义与价值将不复存在。忽而又想到当下时时强调的,写作要有对象意识,如此,文章才有情感的贯注。譬如情书写得情真意切,即在于心里有对象。想即此,我有些迷惑。
细细琢磨,我以为,写文对象还是要尽可能泛化,必要超越一些事物,方能更长久地经历时间的淘洗,历史的磨砺。
鲁迅批杨榆荫不够客观,不可否定,开除六人的北师大学生会中,有他的许广平在,那时,许广平是鲁迅的倾慕者,追随者,甚至还因女师大事件住进了鲁迅的家里。
鲁迅批评陈西滢也不是很客观。陈西滢肯定比他更有背景,留学成绩肯定比鲁迅好,如果说鲁迅是自学成材的民间人士,那么陈西滢就是正儿八经的学院派了。 陈西滢的妻子凌叔华出身名门,才女,写作能力据说也是蛮牛的,我没有读过,只读鲁迅杂文里嘲讽她抄袭罢,似乎还抄袭别人的画。真不真,没有考证过。李四光是陈西滢的妹夫,北大图书馆长,陈西滢年纪轻轻即评上教授,拿高薪。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读鲁迅杂文,鲁迅毫不掩饰地狂批所有人,陈西滢的“流言”,凌叔华的“抄袭”,李四光的“拿高薪” ......
他的孤勇,我很敬佩。为了捍卫他的信仰,鲁迅是不惜与全世界为敌的,他确实是与众不同的。
木心说,鲁迅比较国民性,三十年代性。我认为是对的。这大约就是读者冷落鲁迅的原因。因为冷落,也就无从了解鲁迅的另一面了。鲁迅便是俗,也是俗中有真性情,有真见地,俗中有雅,有大小雅。他思想的伟大,即对人性的洞察与剖析,他对国民精神的塑造与期待,他的远见卓识,他的强大逻辑,他非凡的预见性,深刻性......所有这些,也就被人所忽略了,甚为可惜!
我以为,鲁迅还是需要好好读的,只是要略过他有些婆婆妈妈的骂阵。鲁迅是有一股子纠缠不放的泼辣劲儿。被鲁迅盯上的,很难逃过鲁迅文字的围剿。陈西滢自己也是承认败下阵的。
我想,也许有些文章,是写给当下人看的,有些文章是写给未来人看的,而有些文章是写给永恒之人类看的。如此想来,对于写作的使命,也就逐渐清晰了。写作要不要有对象这个问题,真的不重要了!端看个人需要与追求。
随手一记,就当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