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梁庄@梁庄诗话】024-徐东篇&文海诗轩传媒鉴赏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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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庄诗话-024】超尘脱俗话远方

桌上有一本书，是徐东的《欧珠的远方》。时常拿来翻翻，但到今天也没有读完，翻的时候想说点什么，一直也没有说出来。还好，今天终于可以说一点什么了。我一直以为，北方人有叙事的传统和优势，南方人有抒情的传统和优势。今天，我见到了一种不太抒情，也不太叙事的文字，那就是徐东的《欧珠的远方》。这个出生在北方，生活在南方的汉子，居然放弃了南方和北方两者的传统，创造了一种属于自己的传统，不温不火地絮语与哲思。

小说是以塑造人物为中心，以矛盾冲突来塑造人物的。看小说的看客，要么喜欢优美的文字，要么喜欢曲折的情节，要么想探幽别人隐秘的心理。《欧珠的远方》似乎在这些方面都不能满足看客，但你不得不说，这些文字依然给你很多新奇，让你愉悦，让你深思，让你不觉得这些文字是多余的，无足轻重的。整部作品透露着一种宗教的从容和闲适，但深邃而不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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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珠在寺庙外生活，但似乎也是在修行。他终日手里拿着一颗石子，抛上抛下，就像喇嘛数自己的念珠，他靠在寺庙土墙外面晒太阳，看到自己的女儿和老婆到地里去干活，就像没看见一样，他不是没看见，他是看见了，但反应和普通人没看见一样，他只是想“太阳很大哦，会晒黑他们哦，她们应该生活好一些哦。”无动于衷而无行于外，似乎佛就是这么做的。佛的“极乐世界”，似乎就是我们心里的“远方”。

徐东的诗和他的小说一样，有着一种纯粹，这如同童话，也如同庄子的道学味。如同庄周不分我与蝴蝶的公案，徐东在《不分彼此》一诗中，表达了和庄子《齐物论》同样的情愫。“一群鸟不分彼此，在飞/在唱歌。树枝上，雪地上/树枝的灰，雪的白，不分彼此/一片风景与另一片，不分彼此/它们不分彼此/词不分彼此，词在感受中/模糊成一团雾，一片白，没有感受/我怀疑我是拥有词的人，怀疑/我是有手指和嘴巴的人。我愿意/我的眼睛会说话，感觉在说话/当你的眼睛遇见我的/当你的感觉中有我。当你心跳的鼓点/击中我的心鼓，我们不分彼此/好比爱与爱，不分彼此。我们/都在飞，在飞，在飞/我们与一群鸟不分彼此，与天空/与河流，与群山，与远方不分彼此/象征我们的，如同记忆，在飞/从过去飞到现在，从现在飞到将来/时间与时间，距离与距离不分彼此/一轮月亮，银白、皎洁，我们都望见了/在云之中，夜之中，静之中，圆圆的/思念与思念不分彼此，男人与女人/不分彼此。人与人，人与物不分彼此/生活与生活不分彼此，我们不分彼此/我愿意/推开窗子/树叶是我的爱人/你是神秘的露水/把我打湿/我愿意想见你/一声不响/我愿意被你想见/含在唇间/关上房门/夜晚是我的爱人/你是神秘的灯盏/把我照亮/我愿意想见你/一声不响/我愿意被你想见/在你身边/走在河边/流水是我的爱人/你是淙淙流水/把我带走/我愿意遇见你/一声不响/愿意被你遇见/合在一起/蓝天是我的爱人/你是空气/我愿意呼吸你/为你变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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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东的诗也生活在直觉和感觉的世界，但不染尘埃，天然有一种纯粹。这是一个时代的胜利，如同当初的中国没有留住顾城和海子，是因为那时候，中国还没有今天这个深圳。深圳包容和滋养着徐东这样纯粹在自己的文学世界的山东好汉，尽管生活还有时会艰涩，但依然可以较好的生活。当然，深圳做梦很好，但如果想要实现梦，文人大抵会失败。

徐东在叙事的创新上做了必要的努力，除了语言上的努力外，在叙事方式上也做了自己宝贵地探索。《欧珠的远方》是由12个独立的故事构成，不同侧重的塑造了数个人物。看上去像个短篇小说集，但是，其实读者自然知道，这12个故事中的人物是有关联的，一个人物在几个故事中出现，进进出出，穿街走巷，也推演故事的发展。故事似断实连，只是并不依赖人物推演故事的发展而已。这样写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比短篇小说增加了延展空间和阅读趣味，比长篇小说又节省了材料，增加了想象空间。

徐东的小说延续着沈从文“边地”题材的独特地域风情和纯朴的人文环境，塑造的人物血肉丰满而富于明显的地域特点。《简单的堆旺》简直就是西藏版的《边城》。人物简单，情节简单，但他所铺叙出来的故事又显现出人类的窘迫和尴尬，无助又无解的困惑和迷茫，让读者的思绪无法简单的收结。

徐东的语言是徐东小说的另一个主要特征，他的语言充满诗性的哲意与趣味。在《会飞的平措》中，平措收集各种鸟的羽毛，甚至做了一对鸟的翅膀，他尝试过飞翔，尽管遭受失败，他仍然相信自己真的会飞。这种兼具童话和寓言双重属性的写作风格，让故事更显得纯净和简朴。

徐东专注写小说，作品的数量是丰沛的，相对于他的长篇小说而言，他的中、短篇小说有极其明亮的风格与特色。徐东小说的要素总的来说就是：单纯与俗世的对峙、幻想的诗性总摆脱不了食色的困扰，这让他的小说成了童话诗与世情小说的复合体。也许这正像他本人在崇高精神生活的旗帜下，痛苦地掺杂着俗世与原欲的折磨，自我的卑微红尘与本我的超拔俊逸格格博弈，疼痛而无法排除。亦若爱，无法割舍又无缘企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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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东小说不以结构和故事性取胜，叙事结构几无创新，小说叙事的主体和方式比较传统，绝少突兀、变异、扭拧、破碎，但每个人物形象却清晰丰满，而且精神的各个相度细若蚊足，勾画了了。《欧珠的远方》是以西藏为背景，系列地塑造了一些既相关又独立的小人物的众生相。《新生活》以深圳为背景，可以说是世俗人情的芸芸众生的一个蜡像馆。每一个小人物都有一种自大和不屈的情结，这正像唐·吉诃德，把世俗作为怪兽和风车，坚决刺击但最终弄得自己浑身是伤。世俗，不论合理不合理，许多人都尊崇着，比如在单位工作要送礼，这是绝大多数人在做的事，你可以不做，但你不能反对，你反对了，你就是一个搅局者，受到大家的反弹和排挤，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徐东的故事往往会有一个搅局者，其实也是一个局外人，这正同于鲁迅故事中的孔乙己或者阿Q。

小人物的自大情结和小人物的自足情结是徐东描绘出来最出色的人物形象。他们的“新生活”其实也一再重复昨天的故事，毫无新意可言，对个体而言，确实也有一点新。徐东的人物生活总是从陌生开始，多半都是“新移民”介入城市生活的无措与自大。就像唐·吉诃德以为城市就是怪兽，新移民介入城市就面对着这个怪兽。就像人类与时光遭遇，以为时间就是一个叫“年”的独角兽。徐东的小说把这种对峙悲剧化，其实很多人，通过新移民获得了生活的幸福，就像人类通过某一天，进入“新”的一年一样。人对生命的追求有荒谬的成分，人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其实都是人的“贪慎痴”。只是在一个时间的罅隙里可能是悲剧，而在另一个时间的罅隙里也可能是喜剧。就像赵本山在舞台上是一个喜剧演员，但一生也许是莫大的悲剧，东方朔、毕福剑不也是这样吗? 人在时间的过往中，最难掌握的是时间的延续和对未来的恐惧，而小人物恰恰绝少对生命恐惧，所以，才使生活变得异常丰富。

我们知道永恒的存在，但任何一个作家，没有义务为永恒写作。作家的努力是可敬的探索，而作家的困惑也一定会存在，我们不要期许“伟大”，也不与“伟大”较真。做一个简单的文字工作者，这种守分的安心也许是徐东更为可敬的地方，多少年安静地写作，多少年执着而纯净的文字热爱，让我感到他头顶上总有一片西藏的云。

梁庄●禅商智慧

作者风采

梁庄，男，本名张文渊，生于68年，陕西西安人，居深圳。曾长期服务于华为公司，后自主创业。有多年收藏经验和大量藏品，曾为文化旅游部培训艺术品交易员。大学时开始发表作品，作品选入多种选本，参加编辑了《中国韵律诗歌旗帜卷》，主编《诗度360》，著有现代诗集《被放逐的诗魂》《绝对硬度》《荣誉校长》等，著有大量的诗歌评论，独树一帜，自成体系。策划多次大型书系的出版和文化活动，产生广泛的影响，是具有代表性的文化学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