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吃素的

（一）

清晨，天空阴沉。有飞机即将降落，或是起飞，它的引擎声穿透云层，但我看不到它。打开窗，一阵凉爽的风吹进屋来。已是接近小暑，上海竟还有这般的凉爽。随着窗子打开，鸟叫与虫鸣声，也一起钻进了房间。

窗外正对着的，是绿地酒店土黄色的另一幢楼，拉开纱帘，也没有什么好看的细节。而向窗右边看，有一大片绿色的荒地，长满了草和矮树。在荒地的尽头，是一排红屋顶的别墅，后面似乎还有道路，因为种植了成排的大杨树。偶尔有银蓝色相间的轻轨列车经过，还没来得及数清楚车厢，就又消失在了杨树间。

整个上午，太阳都躲在云层后面，有两个工人在窗下忙着给马场周围除草。除草机发出“嗡嗡”的噪音，然后不一会，草腥味就飘了过来。再探出头去观察，草地已经被剃了个阴阳头，一半仍然是肆意的绿，另外一半则显出棕黄的土色。

约莫十一点的光景，阳光终于闲不住了，开始返工。两个工人也识趣地退场，于是窗外陷入了沉寂。只有飞机起降，依旧有频率地进行着。

（二）

“Duang”, 有人敲门，时钟显示是11:24，应该是第四天的午饭来了。

隔离酒店每天送三次餐，早餐在7:30， 午餐11:30，晚餐在17:30。为了保障安全，被隔离的人不可以离开房间去取饭，而是由“小白人”推着小推车，把盒饭送到每个房间的门口，摆在各自的小圆桌上。“小白人”离开之前，会敲一下房门，示意屋内的人可以开门拎饭。若是屋内安静，常常可以听到小推车由远而近的声音，听到餐盒以及包着水果的塑料袋“着陆”的摩擦，甚至在小圆桌上的窸窸窣窣的动作。每天来测体温的人就不喜欢敲门，他们一般是按门铃。

透过门上的猫眼观察，门外的小圆桌上，果然摆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等“小白人”走开了，我便开门去拿。小圆桌摆得离门口很近，胳膊长的，只需探出上身，双脚都不用出门，就可以拿到。小个子的，就可能要跨出门来，才能完成相同动作了。

今天的早饭，厨师长大概是隐隐听到了某人内心的召唤，虽没有给小米粥，也没了酸奶，但竟然真的给了肉包子，而且是两个！

午餐会是什么呢？这也是一个开盲盒的过程。

第一天晚饭和第二天的午饭，连续出现过不敢恭维的辣鸡胸，而第三天午饭的猪排也是硬得令人发指。以至于我们这几天一直在网上不断添置备餐，而当我们看到今天的盒饭里竟然有大虾时，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只不过，每人餐盒里的三只大虾，看起来又是辣的。

“冰箱里的快递鸡腿，要不要吃？”

某人一边认真地研究着她要泡的方便面，一边点点头。

其实她不点头，我也得把昨晚寄到的酱鸡腿拿出来，因为房间里的小冰箱实在能力有限，制冷顶多到15度，生鲜食材根本存不过24小时，密封的讯鸡腿可能能坚持得稍久一些，但也最好是尽快消灭。

（三）

“Duang”, 门又响了。

“会是谁呢？午饭已经送来了。下午的测温时间还早呢！”

从门口的猫眼窥出去，门口的小圆桌上空空如也，不会是“小白人”恶作剧吧？

打开门，门口的地上堆着一大三小四个箱子！

“你的快递都到了！”

一边说，一边像捡别人掉的钱一样，赶紧把箱子扒拉进屋，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箱子堆在门廊里，好像圣诞老人送来的礼物一样，而我们，就像是两只许久未见到水的浣熊一样，拿着盒子，左摸摸，右拍拍。

细长的盒子里应该是两桶薯片，正方的、沉甸甸的盒子里，应该装着二十个卤蛋，另一个大小相仿却极轻的盒子里，肯定是早前订的十盒脱水蔬菜，而最大的盒子里，只能是朋友推荐的自热饭了。

把四个盒子一一拆开，验明正身，可以“就地正法”了。

某人已经吃腻了酒店提供的盒饭，特别是硬邦邦的米饭，于是迫不及待地拆了昨天寄到的方便面，却不想竟然拆到了辣海鲜口味的，而且是地狱辣度。不死心的她，把杯盖撕开，发现辣椒面已经彻底混进了干面条里，这杯面实在是没法吃了，只好另选一杯猪骨浓汤口味的。

（四）

有了方便面和熏鸡腿，老婆不用再吃那上了膛可以打死人的硬米饭了，辣大虾也都归了我。

午饭餐盒里，还有熬白菜、藕片和腐皮卷，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咸。

上海菜的精髓，按说应该是浓油赤酱，几天吃下来，只有第二天晚饭的几块红烧笋能配得上这个特色。其余的菜，感觉都像是北方师傅和川菜师傅烧出来的。今天的白菜和藕，干脆就像是菜自己钻到盐水里洗了个澡，就跳到了餐盒里，根本没劳烦师傅动手。

倒是腐皮卷，引发了我的兴趣。

在香港也常吃腐皮卷，香菇、肉馅、鲜虾、冬笋，外加腐皮，光是想想几样食材配在一起，就知道一定是美味。

可是今天的腐皮卷，咬上去没有弹性，里面包裹的，似乎只是一坨猪肉馅，吃不出菌菇的香、虾仁的韧和冬笋的脆，只有和白菜、藕片一样的咸。

不对，这腐皮卷里似乎还有一些嚼不烂的东西。

我反复咀嚼，嘴里真的有一些像鱼骨但又不那么扎嘴的东西。

“咦？这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

看着觉得有点触目，想着有点反胃。100块钱一天的餐标，不奢求吃香喝辣，只求吃个干净卫生，但现在看来，仍然是奢望。

算了，权当是给今天的写作，增添了一点“塑”材吧。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哼！我可不是吃素（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