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新版《建设项目工程总承包合同示范文本》评述(八)

作者按:《建设项目工程总承包合同(示范文本)》(GF-2020-0216)(下称2020版示范文本)与被取代的《建设项目工程总承包合同示范文本(试行)》(GF-2011-0216)(下称2011版示范文本)差异巨大。对2020版示范文本在总体上以及其中各组成部分的诸多条文上的理解和使用,均存在可能的偏差、疑义值得讨论。《建工衔评》从2020年12月17日开始,分多期陆续推出对2020版示范文本的评述,并提示使用文本时的注意事项。本期评述聚焦2020版示范文本《通用合同条件》第6条“材料、工程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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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提示】为行文及阅读简便,下文中使用以下简称:

三、对《通用合同条件》的评述

(六)对第6条“材料、工程设备“的评述

2020版示范文本《通用合同条件》第六条“材料、工程设备”项下细分为下列6款:

第6.1款“实施方法”,即承包人制备和使用工程所需材料与工程设备的一般要求;第6.2款“材料和工程设备”,涉及发包人、承包人提供材料和工程设备的程序和要求、材料和设备的保管与使用,以及材料和工程设备的所有权;第6.3款“样品”,包括样品的提供、封存和保管;第6.4款“质量检查”,包括工程质量的一般要求、发包人(工程师)的工程质量检查权及承包人质量责任、隐蔽工程检查的发包人(工程师)和承包人的权利义务;第6.5款“由承包人试验和检验”,包括试验设备与试验人员、取样、材料与工程设备和工程的试验和检验,以及现场工艺试验;第6.6款“缺陷和修补”,包括发包人对缺陷修补的指示、承包人接收指示后应履行的义务,以及承包人未能遵守发包人指示的处理。

与之相对比,2011版示范文本将相应内容规定在第六条“工程物资”中,其中列明的内容有:第6.1款“工程物资的提供”,包含由发包人或承包人提供工程物资的两种情形,以及承包人对供应商的选择、工程物资所有权;第6.2款“检验”,分别规定工厂检验与报告、覆盖和包装的后果、发包人未能按时参检的处理、现场清点与检查,以及行政机关(主要指质量监督部门及消防、环保等部门)的参检;第6.3款“进口工程物资的采购、报关、清关和商检”,内容涉及工程物资的进口采购责任方的采购和通关义务及责任;第6.4款“运输与超限物资运输”,主要涉及承包人负责提供的超限(主要指超长、超宽、超高、超重物资)工程物资的运输和费用承担义务;第6.5款“重新订货及后果”,分别涉及由发包人或者承包人负责提供的工程物资存在缺陷时的处理程序和后果;以及第6.6款“工程物资保管及剩余”,主要涉及发包人和承包人各自在工程物资保管方面的义务、剩余工程物资的移交程序。

2012版总承包招标标准文件《通用合同条款》第六条“材料和工程设备设计“下设5款,分别是:第6.1款” 承包人提供的材料和工程设备”,内容涉及:承包人就材料和工程设备的供货情况(一般包括供货人及品种、技术要求、规格、数量和供货时间等)、材料和工程设备质量证明文件向监理人履行报批、报备义务;协助监理人完成材料和工程设备的交货验收、依约定和监理人指示完成检验测试,并提交检验测试结果文件;第6.2款“发包人提供的材料和工程设备”,具体内容涉及承包人提供部分材料和工程设备,以及承包人提供全部材料和工程设备两种情形;提供材料和工程设备清单要求、发包人和承包人就材料和工程设备的供货通知、检验等的相互协作、收货时间地点变更的处理、供货未能符合合同约定的处理;第6.3款“专用于工程的材料和工程设备”,内容涉及材料和工程设备进场后的专管专用要求、承包人使用材料和工程设备前的申请义务;第6.4款“实施方法”,主要涉及承包人提供材料、工程设备时,对承包人制备、使用、安装材料、工程设备的一般要求;第6.5款“禁止使用不合格的材料和工程设备”,内容涉及对于不合格材料、工程设备,发包人(监理人)、承包人均有拒绝接受、使用,并要求提供方更换的权利和义务。

FIDIC黄皮书和银皮书第七条“生产设备、材料和工艺”项下则分为8款:第7.1款“实施方法”、第7.2款“样品”、第7.3款“检验”、第7.4款“试验”、第7.5款“拒收工程”、第7.6款“修补工作”、第7.7款“生产设备和材料的所有权”和第7.8款“土地(矿区)使用费”。

经过上述各示范文本有关材料和工程设备条款内容的对照,不难发现:

第一,2020版示范文本在该条款的内容框架上接近FIDIC黄皮书和银皮书(黄皮书和银皮书在该条款的内容上差异不大,主要差异在于,黄皮书中的工程师的权利义务在银皮书中被发包人的权利义务所代替),只不过前者不包含后两者第7.8款所涉的“土地(矿区)使用费”。笔者认为,在工程总承包模式下,该“土地(矿区)使用费”条款时常具有适用的必要性,特别是对于有大型土石方内运填方和外运弃置需要的建设工程,其中涉及金额甚巨的弃土堆场的土地使用费、购买外部土石方的土地使用费或采土采石费用,甚至还可能涉及弃土出售收益、合同项下建设工程不同区段的土石方平衡过程中的短驳、采挖填埋等内场作业费用。如果合同项下的建设工程项目涉及上述有关费用和(或)收益,笔者建议2020版示范文本的使用者,借鉴FIDIC黄皮书或者银皮书第7.8款的有关表述,对上述费用的承担和收益的享有通过专用合同条件或者补充条款予以约定,以减少相关争议。

第二,尽管如前所述,2020版示范文本与FIDIC黄皮书、银皮书有关材料和工程设备的条款在内容框架上较为接近,但是它们在具体实质内容上仍存在着下列显著差别:2020版示范文本对于材料和工程设备供应方式,仍然采用与传统施工总承包模式、2011版示范文本和2012版总承包招标标准文件相同的两分法:发包人提供工程物资和承包人提供工程物资。而在FIDIC黄皮书、银皮书中,通常默认承包人应提供工程建设的全部材料和工程设备,相应则条款主要规定承包人对于材料和工程设备备置和使用的义务,几乎不涉及发包人提供材料或者工程设备的相关义务内容。其主要原因在于,国际工程总承包模式中,发包人提供主要材料或者工程设备的情况极其罕见,因为它背离了发包人采用工程总承包模式的初衷和目的。然而,国内目前的工程总承包模式下,许多发包人仍然对由承包人完全提供设计文件,以及工程建设所需全部材料和工程设备有所顾忌。这样的顾忌有极大的合理性:一方面,承包人在工程设计、物资采购与施工工作集于一身的情况下,对以上三方面工作进行统筹的技术能力和管理能力难以让发包人完全信赖;另一方面,发包人普遍存在承包人为追求自身商业利润最大化而在材料、工程设备制备和使用上可能因过分追求低价而牺牲质量(特别是材料或者工程设备的使用寿命)的合理担心。因此,笔者认为,尽管目前国内正在大力推广工程总承包模式,但是2020版示范文本基于国内行业现实和合同当事人的普遍关切,在与材料和工程设备相关的条款内容设定上,继续坚持2011版示范文本和2012版总承包招标标准文件中的两分法,是合理的。

第三,2020版示范文本消除了2011版示范文本存在的以下不足:

关于承包人对供应商的选择,2011版示范文本第6.1.3项规定,承包人应通过招标等竞争性方式选择相关工程物资的供货商或制造厂,且承包人不得在设计文件中或以口头暗示方式指定供应商和制造厂(只有唯一厂家的除外)。笔者认为,上述规定虽貌似部分源自《建筑法》第五十七条的规定(建筑设计单位对设计文件选用的建筑材料、建筑构配件和设备,不得指定生产厂、供应商),但是对于工程总承包模式而言,该规定应不适用,否则有悖推行工程总承包模式的目的。理由是,其一,工程总承包人通常既是工程设计承包人,又是工程施工承包人,禁止设计人指定工程物资供应商,即等同于禁止工程总承包人指定供应商,逻辑上是不合理的,特别是当工程总承包人本身具备某些物资生产供应资质和能力(如工程总承包人自身具备商品混凝土生产资质和能力)时,逻辑上更加荒谬。其二,除依法必须进行招标采购的工程物资,应按国家相关规定进行招标之外,要求工程总承包人对于非强制招标项目的工程物资采购,也必须采用招标等竞争性方式选择相关供货商或制造厂,发包人如此对工程总承包人选择供货商进行干预,既无法律依据,实务操作时亦未必能对招标等竞争性程序进行实质性监督。

此外,2011版示范文本第6.3款、第6.4款和第6.5款的内容可以从合同其他条款中关于发包人、承包人的一般合同义务和责任的内容中简单推论,并无细化赘述的必要。2020版示范文本删除了2011版示范文本的上述条款。

第四,2020版示范文本消除了2012版总承包招标标准文件相应条款中存在的以下不足:

其一,2012版总承包招标标准文件第6.3款“专用于工程的材料和工程设备”的设置不尽合理,理由是:该第6.3款仅应适用于运进施工场地的由发包人提供的材料、工程设备,不应适用于承包人自行提供的材料、工程设备,因为运入施工场地的材料、工程设备在被用于工程之前,作为动产,其所有权属于提供物资的发包人或者承包人。发包人提供的工程物资,以及根据第6.2.4项的约定所有权已由承包人转为发包人的工程物资,在施工场地范围内由承包人代为保管,未经监理人(工程师)同意,承包人不得擅自将其运出施工场地,当属监理人对承包人履行对发包人所有的工程物资保管义务的监督,正当合理。然而,承包人自己提供工程物资时,在尚未按照约定或者因添附于实物工程而转变为发包人所有时,其所有权属于承包人自身,其将该等物资运入运出施工场地,当属正当行使物的所有权正当行为,不应受到监理人或者发包人的限制,除非承包人将工程物资运出施工场地的行为导致监理人增加了对进场工程物资完成质量检查的工作量,或者损害了发包人的合同权益。

其二,2012版总承包招标标准文件第6.5款“禁止使用不合格的材料和工程设备”的内容,乃是对法律有关禁止性规定的赘述,并无必要。

2020版示范文本第六条在下列方面仍存在进一步完善的空间:

其一,2020版示范文本未能完全消除2011版示范文本的下列缺陷:当承包人负责提供工程物资时,2011版示范文本第6.1.2项要求合同在专用条款中列出乙供物资的类别、数量,而此等要求在合同实务中通常并不合理,原因是:一方面,在合同订立时,承包人的工程设计工作尚未开始,部分工程物资的类别、数量尚无法确定;另一方面,当合同中未约定需要发包人提供的工程物资,或者仅约定发包人提供的部分工程物资类别和数量时,一般应推定全部工程物资或者未列入发包人供货的其他工程物资均由承包人提供,此时是否列明承包人提供的物资类别、数量,并无实际意义,甚至可能因为某些工程物资既未约定由发包人提供,也未约定由承包人提供,最终引起此等物资应由谁提供的不必要争议。2020版示范文本将上述相应内容调整表述为:承包人应按照专用合同条件的约定,将各项材料和工程设备的供货人及品种、技术要求、规格、数量和供货时间等报送工程师批准。因而,承包人的上述报批内容可以在合同履行过程中(而非订立合同时)有关材料和工程设备按进度计划供货前的适当期限内完成,其目的是便于工程师对将要进场的承包人提供的工程物资进行质量、数量、规格查验以及必要的试验检验。但是同时,2020版示范文本在专用合同条件第6.2.1项未列明发包人提供的材料、工程设备类别、数量的情况下,仍不合理地在第6.2.2项中要求在合同订立时明确承包人提供的材料和工程设备的类别、估算数量。笔者的建议是,在2020版示范文本通用合同条件第6.2.2项下现有内容之前增加下列内容:除专用合同条件附件《发包人供应材料设备一览表》中载明的应由发包人供应的材料、工程设备之外,工程所需的其他材料、工程设备均应由承包人提供。

其二,2020版示范文本通用合同条件第6.5.3项(3)中“……;重新试验和检验结果证明该项材料、工程设备和工程符合合同要求的,由此增加的费用和(或)延误的工期由发包人承担“的表述,与该示范文本其他条款中普遍遵循的发包人责任导致承包人合同利益损失的,承包人有权索赔合理利润的原则不符。笔者建议修改为:“……;重新试验和检验结果证明该项材料、工程设备和工程符合合同要求的,由发包人承担由此增加的费用和(或)延误的工期,并支付承包人合理的利润”。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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