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亲人 | 静婉
◆ ◆ ◆
◆ ◆ ◆
感恩|自述
◆ ◆ ◆
往事难忘
我们是亲人
文|静婉
我们是亲人(一)
大弟妹是娘家本村人,温柔贤淑,跟弟弟很恩爱。可惜婚后三年多,一直没有怀孕。每次湾里别人家添了孙子,爸爸妈妈甚是羡慕,可当着弟妹的面,又不好表露,急在心里。
那时候没有现在信息这么发达,加之又是农村,传宗接代的思想根深蒂固,两个年轻人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他们一边打工,一边偷偷地四处求医。钱花了不少,一点效果也没有。
我那时在乡里教书,平时会有一些学习活动,比如去县里参加培训、开会或考试等。我常常留意车站或街上电线杆子上的广告,看到有治疗不孕不育的偏方,就会把它掀下来,带回家给弟弟弟妹看。家离黄石比较近,有时候去黄石购物,也会关注轮渡、码头上的小广告。平素喜欢看一些诸如《知音》《家庭》之类的刊物,插页里的广告也从来没有漏过。
有一次,我欣喜地看到《知音》杂志的封底内页上用一整版内容,详细介绍了一位专治不孕不育的专家,姓钟,名字忘了。他的诊所就在黄石。我带着《知音》杂志开心地找到弟妹,建议她第二天就跟我一起去黄石。
记得那是冬天。我跟她俩每人骑一辆自行车,天蒙蒙亮就从家里出发(弟妹很怕被人问起)。骑行十多里,我们来到江边,然后沿江一路前行。江边风大,刮在脸上刀割般地生疼。出门时弟妹客气地递手套给我,我说“不冷”。
哪知道骑到半路上,手都冻木了。到了码头附近,我们把自行车骑到镇政府院内。小弟上班去了,小弟妹正在给侄儿穿衣服。我把冻木的双手伸进侄儿的热被窝,半天才有一点知觉。
稍事停留,我们离开小弟家,走到江边坐轮船过江。到了黄石,我们按照《知音》杂志上介绍的地址一路找过去。在接近西塞山区的位置,我们找到了钟教授所在的诊所。
诊所内正面墙上挂满了锦旗。钟医生穿着白大褂热情地接待了我们。我拿出《知音》,翻到底页,说出慕名前来的诚意。钟医生先给弟妹把脉,接着做了几项检查,然后拿出自行研制的药粉,称出一定分量,用牛皮纸包好,交给我们。我们如获至宝。
交费时,我和弟妹掏空了兜底,也没凑齐四百六十二元医药费。为了不放弃眼前的希望,我们俩请求医生提前把药粉赊给我们。医者仁心,他同意了我们的请求。我们除了留下每人一元五角钱的坐船费,其余的全部交给了医生,并且,我还亲自打了欠条,承诺一个疗程后复查时,一定补足余款。
返程时,我叮嘱弟妹,药费的事千万不要告诉双方父母。怕治不好老人家心疼钱。我叫她把数目说小点,就说只花一百多点。那时候公粮税费繁重,一百斤稻子才换回十几元钱。四百多元药费得卖多少稻子。
药粉像陈年砖粉一样呈黄色。我可怜的弟妹每天要兑水喝一满碗。疗程三个月。喝完后去复查,钟医生又给她开了些温补的药回家调养。不久,弟妹就怀上了。一家人欣喜莫名。九四年年底,我的侄女降生。两年后,又喜添侄儿。
后来,陆陆续续有人找到我家里,要钟医生的诊所地址。一位远房亲戚家的儿媳,也在钟医生治疗下,喜获千金。
如今,那一双侄儿都已大学毕业。一个一米六八,一个一米七六。两个傻大个成了爷爷奶奶的爱宝。
我们是亲人(二)
娘家门场边有块小坡地,连接着下面的池塘。九十年代初期,爸爸把它开荒出来,种了十几棵橘树。
橘树长势喜人。爸爸一有空就进到园子里侍弄。除草,施肥,捉虫,忙得不亦乐乎。
三年过去了。最高的橘树有一米多了。妈妈说,今年应该挂果了。
可现实不这样。橘树虽然开花不少,但真正结果的不多,零零星星地缀在树枝上。一场暴雨过后,就更少了。爸爸很纳闷,一园青翠,怎么就不结果子呢。
我回娘家听爸爸聊起这事。我也奇怪。但无能为力。那时候橘树刚刚从西塞山那边引种过来,本地种橘树的人家很少。很难听到关于橘树方面的经验。
一个偶然的机会,听说邻乡的有位农技员,曾到省里参加过柑橘栽培技术培训,经他指导的橘园产量较高。我像一下子找到救命草,第二天就一路找寻过去登门拜访。我说明了来意,并恳请他百忙之中,抽空前去指导。农技员爽快地答应了。我联系到爸爸,告诉了这一好消息。
一周后,农技员骑着自行车行了十多里去到我家。爸爸妈妈热情地接待了他。简单的寒暄过后,爸爸向他介绍了橘树的生长情况。农技员让爸爸带他到园子里去看看。他仔细察看了土壤、种植密度,询问了化肥、农药使用情况,爸爸一一详细回答了他。
在橘园转了几圈后,农技员给爸爸提了两条建议。一是施肥注意花期。橘树萌芽期、花蕾期、谢花期施肥各有讲究。二是保花保果。谢花六成以上、15~20天以上需要喷洒的雾济是有区别的,稳果期还要用丙森锌进一步保果。
爸爸用心地记下了农技员的话,并盛情挽留他在家吃饭。
转眼到了第五个年头。橘树越发长高了。枝叶丰茂,满眼碧绿。爸爸认真地按农技员的指点除草施肥,保花保果。偶尔有懂行的人路过,爸爸也会耐心地向他们请教。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年,成了橘树的丰收年。十几棵橘树累计产果三百多斤。可把爸爸妈妈高兴坏了。邻里乡亲也分享了果实。
此后,随着橘树的开枝散叶,挂果越来越多。高峰期甚至突破千斤。
我们是亲人(三)
爷爷一九八零年从新疆提前退休,回到故里。
退休前,爷爷在新疆塔城一六二团园林连工作。退休后,单位按季度给他寄发养老金。虽然不多,但足够他和奶奶两人生活。这样的状况维持到一九九四年底。一九九五年春,单位突然停发了养老金。这对年逾古稀的爷爷奶奶来说,不亚于平地惊雷。他们束手无策,焦虑茫然。
那时候我们家虽四代同堂,但大弟在外打工,大弟媳生下小孩才几个月。年过半百的爸爸妈妈种着十多亩薄田。我和小弟都在上班,孩子还小。四代十三口人竟然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远赴四千多公里外的新疆,为爷爷讨回公道。
唯一能做的,就是我每月一封书信,不停地投递到爷爷原单位,各种申诉,呼告,乞求,但都石沉大海。其间,我还通过邮局查询,找到对方联系方式,接线员一会儿说找会计,一会儿又说找财务。按她的说法打过去,对方又说找人事部门。各种措辞,要么就干脆不接。
山高皇帝远,确实拿他木有办法啊!后来爷爷熬不住,决定重返新疆,为自己讨要说法。奶奶担心他路上出事,执意同去。两位古稀老人,一字不识,又长途颠簸,万一路上有什么闪失,如何是好。全家没有一个人同意爷爷奶奶冒这个险。爸爸决定亲自跑一趟,但妈妈又担心爸爸有心脏病,受不得刺激。各种纠结。爸爸也迟迟动不了身。
这期间,我每月一封申诉信依然没有间断。
也许是精诚所至,也许是天意垂怜,在时隔三十一个月之后,爷爷的养老金终于寄来了,而且还一次性补发了之前拖欠的部分,从此续上。此后,每年元旦前,单位都信函通知爷爷,寄去一张手握新年日历的照片,以此作为养老金发放的凭证。
爷爷幸福地度过了他的晚年。二零零一年农历四月爷爷去世,享年七十八岁。
我们是亲人(四)
我有两个弟弟。
小弟先于我考取师范。大弟因为从小体弱,念到五年级就辍学了。
作为体制内工作人员,我和小弟都只允许有一个小孩。而生活在农村的大弟,先是有了女儿,后又添了儿子。大弟媳身体不太好,大弟的负担最重。
为了帮扶他,二十多年来,爸爸妈妈一直与他们生活在一起。大弟、弟媳外出打工的日子,爷爷奶奶帮忙照看着两个曾孙,爸爸妈妈耕种着六口人的田地。节假日我们回家,很多时候,也帮着干农活或带小孩。
(摄于浠水县清泉镇花凉亭村)
每逢传统节日,我和小弟都尽可能地给长辈、给侄儿们多准备一些礼物。一则减省大弟的节日开支,二则让两个侄儿感受到与堂兄和表哥一样的温暖。早些年,单位有时也会给员工分发点节日物资,我和小弟几乎把其中的大部分都送了回去。父母在次,一双生活在父母身边的侄儿,才是全家最大的牵挂。爱侄儿等于爱父母,这在我们家是心照不宣的秘密。
自侄女出生后,我几乎每年都给她买换季的新衣。有时甚至自己的孩子没买也帮她买,为的是让父母开心。每到过年吃团年饭,我和小弟都会提前给一双侄儿准备红包,连同父母的压岁钱一起呈现在团年饭的餐桌上,并送上新年的祝福。
大弟在外打工,有时生日的时候,我也会给他充些话费。大弟媳在医院做手术,联系床位、请主刀医生吃饭之类的事,都是小弟帮着张罗。如果父母生病住院需要照顾,大多时候,我和小弟两家承担了下来。因为大弟、弟媳打工在外,一双侄儿靠他们挣钱读书。
后来,两个侄儿相继步入大学,每月的生活费我帮着按时打入他们的银行卡。大弟的钱如果来得不及时,我就先垫上,年底回来他再一并还给我。大弟待我和小弟的孩子,也是疼爱有加。每年拜年的时候,他都执意给钱侄儿和外甥。想到他在外打工辛苦,我们最终还是退给了他的一双儿女。
有次我和大弟在电话里聊天,谈到妈妈逐渐衰弱的身体,决定每月给一定的生活补贴。我说,你两个孩子都在念书,打工辛苦,收入又不高,妈妈的生活费,由我和小弟分担。他坚决不肯。说农村养儿防老,他有义务赡养。最终他同意我提出的2:1:2的比例,给父母出资养老。
有爷爷奶奶的帮衬,爸爸妈妈贴心贴意竭尽全力的付出,我和小弟两家的携手,一双侄儿虽然生活在乡下,无论是吃穿用住,都没让他俩受多大委屈。零花钱虽然不多,但每人给一点,总还能接应。
如今,一双侄儿都已大学毕业。两个孩子都非常孝顺。每次从武汉回来,都会给爷爷奶奶(我父母)带点好吃的。爷爷喜欢看书,侄儿还给他买了大部头人物传记。
作者简介:
静婉,女,浠水人,中学语文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