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回家真好！ 上海 朱宏健 朗诵 赵付云
□ 上海 朱宏健
回家，真好！
寒冬中的上海，虽然在春节长假中，路上的行人却少得可怜。偶尔出现的几位也是步履匆匆，飘来的言谈声瓮声瓮气的，碎碎的，让人一听就知道那是口罩的功劳。往日春节那般悠闲、笃定，早就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冬眠去了。
春节前，传来武汉发生新冠肺炎爆发的消息，使得整个上海笼罩在忧郁和凝重里。武汉封城了，湖北封城了，整个中国都封城了！上海各个小区都只开放一个出入口，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也就被迫改道了。原本只有五分钟的路，现在却要半个小时才能到家。这不仅仅是回家的时间延长了，让我们这对双双全盲的夫妻面对的是陌生的道路。熟悉的参照物不见了，我们不知道应该在何处转弯；清晰的路标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停车隔离栏，却让我们时不时来一个人仰马翻。惊恐中带着无奈；紧张里却不乏坚定。道路在不断地延伸，我们还是要继续往前走，因为家就在前方。
对明眼人而言，小区里的路，即使再陌生，行走也是没有问题的，但对我们这对盲人夫妻而言，困难可是从天而降了。手中的盲杖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探着路，我们手拉手，竖着耳朵跟在后面。
春节后，上海下雨的日子多了起来，路的两旁时不时出现的低洼地里积满了脏水，盲杖扫过积水，手中并没有什么异常，但脚踩上去，却是脏水四溅，疾驶而过的小车飞溅起的水花更是让我们躲闪不及，狼狈不堪。路两边原本可以充当我们走路导航的上街沿被一排排充当停车隔离栏的钢管所取代。
就这隔离栏常常成为盲杖的漏网之鱼，盲杖过去了，但我们却常常被它绊了个人仰马翻。爱妻胆子小，走到这里总是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就怕摔跤。但怕什么就来什么，脚被面前的钢管绊了一下，没有收住，摔了下去，头重重地磕在前面的钢管上，泪水夹带着雨水，在伤心的哭声中流淌。雨越下越大，所有能用来指引我们回家的声音都被滂沱的雨声所淹没。我有点绝望了，因为我们迷路了……
大雨瓢泼,周围除了雨声还是雨声，什么人都没有，恐惧和绝望在心头陡然升起，爱妻的手越抓越紧，我知道她心里非常害怕，我又何尝不是呢。但我不能流露出来，我要带她回家。
爱妻常常问我：“你会陪我多久”。面对如此必须回答的问题，我总是面带正色地说：“多久真不好说，但牵手在路上，相伴到永远，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是啊！牵手在路上，我们每天上下班都是手牵着手，两个人共用一根盲杖。我们手拉手，心连心，互相传递着彼此的喜怒哀乐。每天来来回回之际，耳畔总会传来这般话语“这两个人都看不见，真是可怜”！
“不要说，虽然两人都看不见，但脸上总挂着笑”。
家是我们每天最向往的地方。虽然显得有点乱，但却是我们彼此最温馨的港湾；虽然有点寒酸，但却是我们幸福生活的见证。我们一直在用心经营着自己的家。我们共同舞动着理解的画笔，用包容来调色，在尊重的画板上，共同描绘着明天的幸福。
人生漫漫，路途遥遥，但我们买的是单程票，没有回头路。简居斗室，生活艰辛，但我们相互支撑，家是自己最温馨的港湾。我们每天手牵手，来来回回一万多步，无论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尴尬，还是误入迷津的困惑，都没有让我们放弃这段旅程。
三月晚风乍寒/轻点竹语吟孤单/弯曲路遥坎坎/险与尘土握安/风雨如势添难，/只与心处抱相安。爱妻的一首灵感小诗正是我们生活旅途最好的写照。
四月的上海，一片春意盎然。路上的行人也明显增多了不少，虽然都还带着口罩，但步履轻快了许多，早就没有了原先那般匆匆。我们还是每天那样来来往往，虽然路途上的沟沟坎坎已经有所熟悉，但尴尬，迷茫和狼狈还是经常成为我们饭后捧腹的笑料。路上疾驶而过的车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多了起来，天上翱翔的银燕也是一架架掠过头顶，湖北早就开城了，武汉也准备开放了，听电台说，上海援助湖北的医疗团正在一批批回到上海。
这些当代最可爱的人，一踏入上海的土地，异口同声地吐露出自己的心声：我们回家了，回家的感觉真好！听着他们发自肺腑的话语，内心不由得有点震颤：无论你是援鄂医疗团的英雄，还是因抗炎需要而被隔离在外的百姓；无论是漂泊海外的游子，还是分居两地的伴侣，只要踏上回家的路，来到自己最熟悉的土地上，家都是我们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因为那是我们最温馨的爱巢，是我们最安全的港湾。那里有我们最惦记的人，也有最需要我们的人。家，是我们每一个人最割舍不了的。
进入五月，国内的新冠肺炎早就被控制和平息了，但世界各地却以令人咋舌的速度肆虐起来。几百万的感染者，几十万的被夺去生命的人。我们在庆幸和惋惜的同时，也为海外游子们担忧：你们还好吗？有难处就记得早点回家！
一批批留学生乘坐祖国组织的包机回家了，虽然脸上还带着疲惫，但眼睛里投射出的都是兴奋和喜悦，一句发自肺腑的“我终于回家了”，体现了祖国的仁厚和强大；一群群散居于世界各地的侨胞，争先恐后地搭机回国，有序地疫情管理，理想的治疗效果，安稳的社会秩序，正是大家选择回国的理由。
竹篙点点，曲曲折折伴我行；牵手连连，相伴左右在路上。
旅途坎坷，虽不一定绚丽多彩，但确实是幸福满怀！
【作者】
朱宏健 上海
全盲 大专学历
盲人作家
中盲协文学委员会成员
【朗诵】
赵付云，网名白洋淀，
河北大城人，小学教师，
一个生于农村的吟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