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纪行(1)
《大凉山纪行一》
(17年11月19日的记录)
章为民
(摄于成都到西昌的路上,一个叫石棉服务区的地方。)
到大凉山去,
是临时决定。
女儿在那儿支教,本来,上半年就要去。
芸做眼底手术,眼睛里放了硅油,医嘱,不能有大幅度运动。
去大凉山的计划,就一拖再拖。
不久前,女儿说十一月下旬,是彝族年,学校会放七天假,
“你们来不来?”她在微信里问。
无法确定,还是因为芸的眼疾。
预先咨询朋友、眼科名医金一衡兄,他说,眼睛有硅油,反不易视网膜脱落,出行无妨。
为保险,本月十四日,请了公假,陪芸去上海五官科医院看了专家。检查结果,术后恢复很好,出行无问题。
到了十四日,我们才把行程定下来。
(在长途大巴上,拍的窗外景致。)
芸的幸福感
芸的眼疾,是糖尿病引起的视网膜脱落。
十四日,陪她在上海看专家门诊,先要测视力。
护士捏了支小木棒,让芸站到离测视表三米处。
表上符号,芸一个也看不清。
护士让芸向前走一步,小木棒指最高、最大的符号。
“看不清。”
芸说。
再向前一步,
还是看不清。
芸走到离测视表不到五十公分了,
护士问:看清了吧?
芸摇头。
护士放弃了,在病历卡上,匆匆写了一些字。
芸的视网膜脱落后,视力几乎为零。
和人面对面,她看不清人家的样貌,谁是谁,靠辩别声音;
过马路,她看不清两边路况。
有次,芸一个人过马路,是一位老太搀她过去。老太太搀着芸,一边过马路,一边嘴中一叠的“啧啧”声,“这样年轻,就看不清了?”老太充满同情地说。
事后,芸告诉我这件事。
“老太太的口吻,比我本人还痛苦。”芸笑着和我说。
因为视力不好,芸尽量不单独出门。
走路,有台阶也看不清。所以,在不熟悉的地方走,她把步子放得很慢。
“我现在走路像蜒蚰(学名:蛞蝓。一种软体动物。)一点点蜒过来,蜒过去。”芸乐呵呵地自嘲。
朋友们知道芸的眼睛不好后,都很同情。她自己,却一点没有增加愁苦的情绪,每天仍是笑意盈盈。
她不仅保持生活自理,家务事基本仍不让我插手。
只是,我俩的生活过得更简单。
有次切南瓜,因为看不淸,芸把自己的手指,切了很深的一刀。事后,她就尽量少用菜刀,
用剪刀剪。
每周,网船会送来刚从湖中捕捉到的野鲫鱼。芸用剪刀剖杀好,放油锅煎过,备在冰箱中。每天早晨,我俩的早餐,就是一锅乳白的鲫鱼汤,加一大把蒜叶。
一煮好鱼汤,她先盛一碗到暖瓶中。
我去上班后,她就去父母处,让年老的父母,也能天天喝野生鲫鱼汤。
晚上我回到家,芸把鲫鱼煮在暧锅中,里面放肉圆丸子和蔬菜,我总是一盅小酒,吃得津津有味。
芸见我吃得开心,她更开心,
只是不忘对我说抱歉:“吃得简单了。”
朋友听说她这次去大凉山,问:
又看不清风景,大老远跑出去干啥?
芸这样回答:
嗅一嗅不同的空气、吹一吹不同的风、枕在不一样的地方,心情当然不一样啊。
何况,还能看到女儿。
今天(19日),我们早上五点半乘车去硕放机场,赶七点二十分到成都的飞机。
(到成都机场,正下着细雨。)
中午十一点二十分,到成都双流机场;搭机场专线到东站客运站,不巧,下午一点成都到西昌的长途大巴,刚开走。因为时间还早,我俩在车站附近的老成都面店,分别吃了一碗宜宾燃面和成都担担面。
(宜宾燃面的广告)
一路上,芸显得很高兴,和我说了很多话。
“眼睛不好,我倒不难过。反添了许多幸福感。不仅家人都来照顾,朋友碰到,不是搀,就是扶;坐下来吃饭,都来帮着夹菜。”
她一脸幸福地说,
“虽然看不清大家的脸,却仿佛,
见得到亲友的善良心。”
网购的登山包
十四日,决定去大凉山后,我在网上买了一只115升的登山包。
去年九月山庄的火灾,不仅将我俩的日常用品统统烧掉,
也毁去了所有的旅游装备:
两只单反相机,冲锋衣裤、登山鞋,
还有,
210升的一只登山包。
大概是“双十一”期间,物流不畅。到昨天晚上(十八日),这只网购的登山包还没到。
我俩都没有懊恼。
那么,就用我平时上班的背包吧。
包小,大概只有五十升。
那就把带的东西,尽量减少,
减少到,刚好装满这只五十升的背包。
旅行计划二十天,俩人只带一个小背包,肩上的负担,比以前的任何一次旅行,
更小,
更轻。
这件事,如一种隐喻:
收获了,当然是得到,但,又何尝不是一种负担;失去了,一时有种失落,但,在此后长久的跋涉中,又何尝不是一种轻松?
(下午5点多,摄于石棉服务区。)
给朋友的留言
早上六点多,无锡的天气很好,曦光给辽阔的天空化了一层靓妆,明亮,泛着青春的潮红。
我在硕放机场,给一位朋友发了这段留言:
红卫兄,要照顾的狗狗猫猫等小生灵,吃食情况如下:
“在厨房喂食的猫和狗(食盒是地上的小不锈钢盒):
早上喂猫粮二把,狗粮一把;晚上喂猫粮四把,狗粮二把。
花狸斑猫的名字叫:娜娜。
狗狗的名字叫:娟娟。
狗粮和猫粮在大冰箱中。画室有两只猫,早上喂二把,晚上喂三把。这里的猫粮不要给厨房的猫吃。二只猫的名字,黄猫叫咪咪,加菲猫叫东东。
笼中的龙猫叫便便。有太阳时,请移至门口,它喜欢晒太阳。它的吃食,每天只需十多粒,不能缺水。加水时,当心它跑出来。
麻烦了,麻烦了。谢谢。”
红卫是我的一位亲兄弟般的朋友,职业画家。
我们这次的出行计划,
迟迟没确定,
还有一个原因,
是一旦出门旅行,山庄里的六只猫,二只狗,一只龙猫,没人照顾。
出发前,和红卫兄商量。
他一直喜欢山庄的湖山风景,请他在我们出游的这段时间,来做“临时庄主”,既能照顾好这些动物,又能在这里搞绘画创作。
他两话不说,答应下来。
下午五点多,我正坐在成都开往西昌的长途客车上,收到红卫兄发来的语音:
娟娟真顾家,夹着尾巴,守在画室和卧室的门前,狂吠不止,不让人靠近。
我和芸觉得很笃定,有这位画家朋友来照顾狗狗猫猫,它们在山庄的愉快生活,一定不会稍稍改变。
晚上八点半,到西昌。
女儿已预先订好酒店,然后出来,在一家当地人喜欢进的火锅店等我们晚饭。
晚上近九点,在这家叫重庆渝大的老火锅店,
我们一家三口又坐到一张桌子上。
( 2017年11月19日,写于成都到西昌的大巴上,20日早上改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