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第九章《三个人的死(中)》
因为有着自己妹夫在这家医院工作,女人勉强同意不状告医院的事故。说实话,我无意去细细的查探这些恼人的该死的医患关系,其实这些纠纷说起来其实特别简单,就是人的死活。
我想说的是我的外祖父死了的事实。而经历外祖父的葬礼是我不多的生命的体验里的第一次。那时是我五年级,我还不认识后来的什么梁茹结啊闫美丽啊白雪啊薛剑啊这些人等等,那时的我生活很单纯,一场捉迷藏的游戏就能让我完全的满足,距离现在的纷乱……还好久远。人类是回忆的动物,就这一点恰像是叔本华说的那样是贮存痛苦与欢乐的与动物的区别,动物没有再次体会与留恋这回忆,它们的痛苦确实每次都是新的,但是人就不是吗?
那是多年前的一天清晨,我只是被告知要于明日去参加外祖父的葬礼,这件事刻不容缓,超越了我的上学以及老师能管辖的任何范围。其实就是死亡,面对死亡,我第一次知道了它要强于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件你以为的十分重要的事情。面对死亡,阿尔贝加缪试图说服自己也说服其他的人:“死亡是我们无法摆脱的,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死。归根结蒂,太阳还是温暖着我们的身骨。”我们在岁月无情的漫长回忆里,会渐渐地认识到死亡的威力,但是之于那时候的我,正裹挟着异常愉悦的心情却装作低沉的表情求得了班主任的同情与准许不去上课的假条。
记得那日下午的课,我上的极其心不在焉,想着如果后来每日都能请这样类似的假那该多好啊。很显然,我那个时候拿死亡开了玩笑,这样的假条俗称“丧假”,人的一生当中又能经历几次?现在想来,我确实想笑,笑的不是那个时候我的幼稚的观念,而是那个时候我居然用这种极其特殊与偶然的方式来抵御学业的压力,而要知道中国的教育在小学开始就已经预示了一种先入为主的压力存在,更别说是父母老师以及周遭无端加给这些还处于爱玩的年纪的孩子的童年的各种压力。
所以次日凌晨我被父母带到葬礼的现场以及那一个整天的时间我都在思考我要怎么样痛痛快快地享受一天不用上课的日子,是的,我在规划着我怎么玩,但是一众大人们的脸色沉重,预示着这气氛并非是愉快的,毕竟是亲人的死亡,所以我也佯装着太人们脸上的情绪,一脸痛苦起来。我自小就这么虚伪。
当日现场的气氛很压抑,天气也适时的配合着是个阴天,似乎还有点毛毛细雨。那时葬礼的前奏是一个面色绯红的中年男人跪在地上,至于他面色绯红的原因是他常年酗酒,就在葬礼的昨夜,这个男人也是喝的烂醉如泥,因为明日送葬的是他的父亲,这是一个极其正当的理由,所以比平日里喝的更凶。
现在的他正经受着宿醉的头痛朝着前面一辆灰色的面包车痛哭流涕着。我当时侧耳细听,他正带着哭腔央求他的父亲的魂灵不要缠住这辆送葬的面包车,不让它走。面包车根据当时的司机师傅说昨夜他本来加满了油,一切功能很正常,开到这里也很正常,突然发动机开不了的这件事十分的诡异。
现在大人们慌乱一团,群策群力,一堆大人们讨论的焦点偏向了不可救药的迷信的路子上,而事实上中国的葬礼乃至世界上的葬礼都有迷信或者神启的部分,在葬礼上人们似乎能感受到死者的魂灵正游荡在他们的周边,试图通过什么样的方式与他们来告别,所以他们得表现出像一个活人与活人告别时的样子去“欺骗”死人我们确实也是很悲伤的。所以众人推举出了小的时候最调皮,经常挨这位死去的老人打骂的二儿子来跪在面包车前面来央求父亲不要拦住车子不让离开。神奇的一幕是,经过他的一阵子难听的要命的哭声过后,车子果然顺利地发动了。
这一幕在当时的我正与我的表弟一起玩耍石头剪刀布谁输谁迈大步的游戏时也是颇为震惊,我当时对我表弟说:“这一次哭声就把外祖父的魂灵叫动了?是不是外祖父的魂灵正结交了几个阴间的好友一起在车头推着车子不让发动?”
“你太迷信了!”表弟说道。
“难道你不觉得刚才的一幕才更迷信吗?况且他的哭声也太难听了。”我说道。
“好了,不管了。刚才你出的石头我出的包子,你输了,该我迈大步了!”表弟得意地说道。
“哎哎哎,我啥时候输了,你耍赖啊!”我满脸地不服气,“不行,不行,得再猜一轮!”
我正在纠结我这个狡猾的表弟有没有玩赖皮时,众大人已经挤进了那辆灰色的小面包车里,我的母亲正呼喊我俩赶快上车。我前半路兴高采烈的样子,越接近车子我的脸就越佯装成一幅悲伤的样子,学着大人们阴沉的脸上了车。而我的这个表弟的表情一路仍然表现的很欢乐,所以上了车被她的母亲狠狠地批斗了一遍。我一边看着他的脸,一边臆想着说:“谁教你玩赖,遭报应了吧。”
现在想来,其实这根本不是报应,而是谁习得的这些大人们之间的人际逻辑与思维表情来的快,谁就能得到夸奖。我小时候班级里总有个“小大人”一样的学生总是颇受老师们的喜爱,他隐匿了自己童年的属性,装作一副大人的做派,甚至是什么他妈的小队长中队长大队长学着领导的样子吆五喝六、颐指气使的,实在是令我恶心极了!
中国的初级教育竟然总是放任这样狐假虎威的风气,竟然总是在制止“早恋”这个颇具中国特色的词汇,教育的畸形在于总是找不到重点变得瞎忙。我们一路走来,咒骂中国教育与中国足球一样的频繁。
面包车缓缓地开走了,小小的面包车上竟然拥挤了8个大人和4个孩子,一路上车子歪歪扭扭地居然没有引起交警的注意。众大人在车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我只记住了这老人的大儿子说:“中午去茶余饭庄吃饭,我已经订好了位置了。”从此这个“茶余饭庄”与后来薛剑跟我说的“兴隆宾馆”一样只是说了一遍我就记得死死的。
这一次众人的聚餐,是这个家族里最后一次,人最齐整,但各自心里都有着不同的目的。不管那些大人们的目的,就我和我表弟这俩当时的孩子来看,我们的目的是避开繁重的学业以玩乐为主要目的的一天,至于大人们嘛,他们是否也是因为避开恼人的工作而开心呢?也许并不是,他们的目的多年以后才显示出了最终的形态,不过是将这个被埋葬的人生前在病榻上的艰难的那句话逐渐演绎而已:“我死后,你们再相聚就难了,必然是分崩离散。不过,这是人之常情,你也怪罪不了任何人。”
这句话曾是母亲对此哭诉着转述给我的,她的父亲曾经是她最后的精神依靠,她的母亲早在她年华豆蔻之际死于了肺癌。自此,女人脆弱灵魂的栖息地不复存在,她的丈夫又酗酒无度,软弱无力。所以她的孩子就变成了这个女人情感的倾诉场与希望寄托的最后堡垒。仅此变故,女人早已经无力为自己编织些许美好的未来,要求自己死去火化后的骨灰撒向大海,去寻求灵魂的游荡。女人诗意地认为那坟墓束缚了灵魂萍水相逢的惊喜,这或许才是未来女人幸福最终的依靠——用自己骨灰与其他撒向大海的骨灰相遇。
而老人当年在最后的时刻说这句话的时候,只有这个女人在场,那时已经是午夜了,轮到了女人陪床。女人对于这句突兀的话显得不知所措,然后摸了摸老人的头,叫他快些睡觉。老人不肯,只是眼睛透过窗外望着没有星星的夜空,思绪良久,才把他的眼睛闭上。而这一闭,就将要沉睡千年了。
女人当时显然是不知道的,这是老人死前最后一次仪式。否则就该陪着老人一起看看那夜的天空,哪怕只是陪着老人看看而不是催促他快些入睡那该有多好呢。但是女人在回忆里细想,那一夜天空中似乎诡异的是没有一颗星星的,而老人那一夜固执地要看星星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呢?这是女人后来一直都感到好奇的事情。所以每当夜幕低垂,女人心情低落之时总会望着夜空,她可能是想着重逢一次老人那一夜的天空,那一个没有星星的夜空。而夜幕下是女人在阳光下坚强盔甲与强颜欢笑的面具卸下的时刻,是这个荒诞不经而又流光溢彩的城市背后里隐匿着的最深层的生活的奥秘。
女人在她父亲死后的漫长岁月里被迫从事了家族里从来没有人做过的商业,于是曾经腼腆一说话就脸红的女孩渐渐地变成了陪吃、陪笑、陪喝的历经沧桑的女人。这个女人清楚的知道筵席上彼此连接的酒杯里并没有所谓的人际关系的增进,就像舞台与观众再怎么互动,那种天然的距离感就像是巨大的鸿沟一样,观众的疏离感比起演员要来的更加强烈。而我认为最大的喜剧效果的最佳的表现方式是舞台上的演员笑声不止而观众们表情漠然如临坟场。所幸的是,没有哪一个舞台不落幕,女人此时此刻地欢笑代替不了她长久的悲伤。快乐在短暂地访问后便抵达了最初的眼泪,这个时候我们每一个人骤然才发现,虚假喧闹的世界里只剩我们自己,只有我们自己,只是我们自己,这方才是我认为的那最最真实的真理。
女人把老人这句话记在了心里,经过多年的生活,她每于深夜失眠之时,老人这句话就很自然地蹦了出来。她是有泪的,想着她若有一天偶然地死去,这句话一定要告诉她的孩子们。但转念一想,孩子是独生子女的一代,并没有这样的问题,所以又欣然含着泪微笑地看着这一夜漫长的星斗。当她在深夜里想这个老人的时候,那一夜或许星斗就会特别的多。女人在欣慰的阴影忽略了独生子女的孩子们最致命的孤独感,我时常用阿尔贝加缪的话来安慰自己:“我发现最大的荣耀竟是能够默默无闻且孤单地活着。”我时常做这样一件事,在狭小阴暗的房间里,凝视着窗外一颗闪亮的星星。脑子里想着曾经她的眼睛,我的孤独是她的目光,她的泪水犹如今夜的星星,在这浓重的深夜里兀自静默着,如此的安然。至于这个她是谁?她指代母亲的时间是特别短暂的,即使她在我生命中是如此亲近的人。是的,她大多时候指代的是白雪,她的泪水也是源自于我们那一段纠结的初恋。
话锋还是要落到这个女人的身上。女人也喜欢在这夜静如水的深夜抽泣,绵长而又无力。她曾无比眷恋的一切都离她而去,她珍惜的眷恋无一例外在天地人间那隐秘的微笑里渐渐消散——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微笑,它诡异的表情总令人感觉是嘲弄。就在这卑微的回忆里,女人之后找不到一丝她自己热爱的东西,把她全部的倾注力都落实在了孩子的身上。
她的孩子并没有像她父亲临死前那一句的担忧,她的孩子并不会面对家产的分崩离析,反而聚集了母亲本应该分散到丈夫身上的那点爱,在单一的爱下,孩子的压力也是与日俱增。外祖母更是直言不讳道:“家族的振兴就落实到你的头上了。”说完,凝视着我让我答应。我当时是沉默的,但我也似乎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事实上我当时想组织我目前所学的一切话语要拍案而起,但是我面对的毕竟是与我有血缘关系的老人,我所能做的最大的反抗只不过就是沉默而已。
我斜着眼盯了两眼祖母供台上的观音菩萨,祈求她是否能从天而降一个五百万的彩票拯救一下这个艰难困苦的家族——但或许就是这时间每一个像我一样的孩子都在祈求上天能降下五百万,汇集到这个观音菩萨那里就是一笔超巨款,她那点私房钱根本不够救济的呀!于是我顿感毫无力量,瘫软在了床上。
我无力的时候总喜欢幻想如果我与白雪抛开一切杂念欢天喜地在草原上一起奔跑或者别的什么类似琼瑶《还珠格格》那些幼稚的场面与台词对话,我或许会有所放松。但旋即又重回落寞,这几乎是我近几年里不可逆转的悲哀。而这个女人如果无力感最深重的时候,她不会想到她的丈夫,那个自诩一生都活在了讥讽与无能为力之中的男人。
生活或者命运令这个男人走入绝望里,他不知道怎么走出,也没有能力走出来,这是这个男人经常与我说的一句话,尤其是在酒后。这个男人生活在一个似乎很得意的环境里,虽然他并不清楚当时他们家的家境已经穷困,从他的母亲放弃了肚子里怀有的他的弟弟就已经预示了抚养的艰难。她的母亲生下了他,就已经想与他的父亲离婚了,因为贫困,最后像大部分中国父母辈的婚姻一样,挨了过来,因为无知,也因为一句亘古不变的话“为了孩子”。
这些事情之于这个男人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境况来说一切未知,他还是该怎么玩闹还怎么玩闹。他酒后的记忆里总是在重复他作为学生年代里唯一一次被老师夸奖是因为他写英文的二十六个字母写的认真,我听闻后曾经一度极度厌烦英文字母。这次夸奖之后,他的一切学业成绩的不佳被他的母亲归因于了大环境的不佳,即当年的白卷英雄张铁生身上。这本身是一种风马牛都不相及的归因,然而他的母亲却一直这样坚定的认为。
这个男人是没有什么信仰的,按照他的妻子的话:“他一辈子的信仰就是抽烟喝酒打麻将。”这个女人的这句话明显是一句气话,但是这也是每一个小城里的或者说是男人们的通病,只不过小城里的男人表现得更甚而已,这是男人们似乎自古以来的娱乐方式或者解压的方式。既然这个男人没有什么信仰,所以也就无所谓精神支柱了,但是他倒是对成败看得云淡风轻,对于“重头再来”的话语总是挂在嘴边,在成功与失败的辩证法里总是保持着最佳的中立,一切细小的快乐似乎都能使得这个男人产生巨大的满足感。
满足感这个东西本身是好事,所谓“知足者常乐”的俗语。但是过早的满足感却是一个大问题,长辈总是在教导晚辈,用他们特有的桥和盐的精神来劝勉晚辈去拼啊,去闯啊,永远不要满足,永远热泪盈眶去!但我觉得这一直是个显得特别鄙陋的观点,世间那些所谓的成功法则,所谓的名人们讲述自己过去的经历都有很大的调侃娱乐在里面,一旦某件东西变得娱乐,与严肃脱节,那这个东西就走向了异化的方向,危险是潜在的,它的爆发是我们之后根本意想不到的。
所以过早的满足感使得这个老人对生活的阻碍时常显得措手不及,无能为力而又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的口头禅经常是“人就是个这样!”看到电视里有钱的明星时总爱发出最低限度的抱怨。很显然,这抱怨也肯定是无力的,这个家族真实的穷困境遇一直在延续着,但是他们都表现得自己活得知足,像个贵人一样。
穷困一直在周遭,这个男人一直清晰地知道,但他把希望总是像他的母亲一样寄托在了孩子身上。而我对于此也时常表现得困惑而沉默,常常是举步维艰,总想在每一个选择面前都极力地做到最佳的选择但是最后总是糟糕的,糟糕的叠加形成了惯性,强化了我自卑的性格。
这个男人在酒后时常夸耀着先祖赫赫伟业时的口若悬河与如今步履维艰的生活总是在一盏盏酒后的茶水中渐渐消散。最后深夜中独自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兀自的看着窗户外面天空中偶尔会出现的星星感叹自己婚姻的不幸与命运的嘲弄,“这婚早该离了!”这是这个男人于每日的深夜里或者酒后的深夜里最常说出的话,这话像是一句发泄一样,像是说出了口就已经把这该死的婚姻给了结了一样。
说完这句话后通常是伴随着这个男人一声漫长的哀叹。这哀叹的间隙里有着这个男人低语给自己宽慰的话:“我还没到六十岁,我还有希望。”年岁的界限与希望的界限相融,使得这个男人还有十足的宽裕的时间用以抱怨与咒骂,直到夜晚已经很深了,捻灭烟灰,躺在单人床上,直到他睡熟后的呼噜声四起时,这一整套夜晚里自顾自的仪式才算告一段落。哀叹终于消失,不时的几句梦语里也是延续着咒骂,渐渐地呼气变得深沉但是呼噜声变大,这呼噜声像是人死亡前最后的宣誓一样,铿锵而有力。直到此处,或许才宣告了梦中的这个男人面对生活最强硬的一面。可这总是虚无的。
睡梦中的这个男人想要重塑威严,他梦中的强硬延续到他清醒时为了表示对抗世界的勇气,通常会在报纸上看到自己的国家在外交上受了暗伤他会激动而愤怒:“为啥不他妈的打一仗!”激动处用右手竟然将报纸捅了个洞。这应该是这个男人在面对穷困的生活时全部的精神压力在一个感叹句和一个手的指尖上的释放,显得异常的大气凛然而又不失自我。但是,小老百姓这一句句街边巷语又能改变什么呢?不过是无关轻重,只不过这一声的抱怨是对自己生活婚姻诸多不幸的转移,大多时候,不过是像把鸡蛋扔到了石头上,反而溅了自己一身的蛋黄而已,场面很尴尬,一个人的尴尬而已。
所以,男人在对这无能为力的生活的节节败退里却依然信奉着社会达尔文主义。他一直都承认社会的强者,在自然的弱肉强食的法则里他一直都出奇地相信自己就是那个弱者,总是被强者吃掉。但是在这强弱的转换上,他更艳羡着那些偶然的成功。报纸上报道几个农民歌手成了有钱的知名歌手后他更是艳羡,通常这样类似的事情发生后他会说:“这一下子他们可是有钱了。”
对于更加偶然的情况是比如中彩票这样类似的纯偶然事件他谈论的比较少,但每当所谓的五百万获奖者偶然被这个男人听到后,他艳羡而又惆怅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为什么不是他的表情”,因为他已经固定一个彩票号码买了十年了,但是最大的获奖也就几百元钱。在这项上的努力超越了他任何一项可以面对生活时的希望。所以“有钱”是他不习惯衡量成功的标准,但是他又必须承认他不习惯的无奈。
归根结底,还是他自己没有钱而已。在与女人婚姻最底层的界限上,事实上,他就是被钱困住了脚步,但自己又自始至终都不明白到底怎么突围?他一次次向世界的反攻换来了与女人效果一样的一次次滑稽的舞台表演:工作下岗后的游荡、开饭店的失败、开老年活动中心的失败……失败总是如影随形,似乎成了这个男人生活的主旋律,而复调就是衍生出了无时无刻都在不停抱怨的嘴,不停地抱怨,甚至是咒骂,无济于事而又毫无裨益。
男人渐渐地承认了这些失败并且采取一种游戏人生的姿态,他的玩世不恭却最终使得他的疲惫感与无力感与日俱增,直到他的妻子提出了离婚,这是他们郑重其事的第二次了。
第一次发生在我遥远的五年级的时候,它惊动了她当时还在世的父亲,并且明确要求这个农村的鞋匠要用强硬的语气站在自己的一边,所以当双方坐在一张圆桌上静默不语的时候,这个女人就知道她的父亲又怂了。她并不是不理解她父亲的唯唯诺诺,曾以为自从她13岁时母亲死于肺癌后他会再娶,家里的远方很多亲戚也都在走动这件事情,说亲的人很多,都是看中了这个老人身上的一点特质——老实,这是印刻了中国千百年来的文化传统的品性,至于放到现在,这种秉性还是否受欢迎,答案是毫无疑问的肯定的。
因为这是平凡的小人物般的人们所能期盼到的最大也是最高的品德要求了,至于像这个男人强调的“有钱”反而并不太在思考的范围里。但女人的父亲态度表现得懦弱般的强硬,懦弱的是他的恐惧,强硬的是他拒绝这样的恐惧发生在自己的孩子身边以及自己身上——后妈与孩子的问题。
而关于这个问题,这个男人的母亲体验的却最深。男人的母亲每逢佳节都要烧香,磕头三拜。而男人也只是看着,望着。他想着的是自己似乎一直生活在一座婚姻的废墟之上,任凭他怎么努力也构建不起任何一座完整的房子,而这房子是抽象的,但荒诞的是,现实中就是因为这具体的房子问题,他与他的妻子爆发了结婚以来最大限度的争吵,直到以女人突发心脏病死去为止。这根本就不是我们想要的任何一个结局,然而很明显,这就是生活经常会干的事情——令人类无所适从而又无能为力。所以,在这一悲剧还没有发生以前的漫长的岁月里,他似乎故意而又不自知地加剧了生活的困顿与痛苦。他觉得他这个母亲信仰的所谓的菩萨从来都没有灵验过,从来都没有。
这一年的中秋月圆之夜,这个家族的晚餐显得异常凄凉。这个男人的妹妹与她的丈夫又开始了新一轮的争吵,争吵的焦虑是女儿不佳的学业成绩。而这个男人自己与妻子正在陷入生活的泥沼里不知如何拔出。男人与他的老母亲探讨着今日牌桌上的输赢,探讨的倾向总是一种不屑一顾的姿态,以这样的方式用来增加自己潇洒面对生活的达观情绪来。我每次观闻这样的场面,总觉得有一种……那种宇宙版的孤独与氛围,我只能如此夸张叙述我自己当时当地的情境,如果强硬地往下了说……嗯……应该是一种酸楚情绪吧。
男人自己转移这样的酸楚的情绪就是像他更老的父亲望望,望着这个老人是除了吃就是睡的老年生活,这个老人嗤笑着自己的青春与人生。而老人活到了这个年龄,心情日渐黯然。而这个男人也是习惯了表达他父亲已经去日苦多的担忧与抱怨。去日苦多的慨叹总是不那么沧桑,总是有先入为主的绝望感扑面而来。而这个男人的父亲厌烦着苦而乏味的老年生活,吵闹着要吃安眠药,认为自己坐吃等死的日子像是给他凌迟处死一样的煎熬。
而这个男人总是无力安慰着他同样年老的父亲,眼中似乎看到了自己晚年时的残象,抱怨着自己惨淡寡味的生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抱怨与当初的激愤一样的无济于事。因此只能再在酒醉的生命里耗尽每日不知所措的时光。直到婚姻的废墟之上又落下了一个炸弹——一纸离婚协议书。这个男人似乎彻底服从了生活的宣判,只得反向继续开始浪荡人生的继续,醉生梦死里的一丝丝的轻松。
但是,梦总是要醒的,不过,有些人总是固执地想要睡着懒觉。但是梦醒后的老人要面对拮据的生活,面对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他渴望着别人的关心,但他似乎是忘了将心比心的道理。只是这道理也似乎被这个男人深埋在内心,他包裹着自己,避免自己再次去论述那个“金钱”的诱惑力,但是偶尔的几句便折射出了他内心深处希望自己一夜暴富的期望。但是这期望似乎总是悲伤的基调,他习惯用无能为力的说辞掩盖自己这样的妄想,是的,他觉得那样的想法是妄想。他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他常常在醉酒后感叹自己的年华老去,一遍又一遍地。
就在一次这个男人再一次酒醉瘫软地捅不开家门时,我的情绪要彻底崩溃了,这源自于我的敏感。是的,我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变得敏感,而我一直在探索这种情绪的起源。总是探索到我的五年级。我一直以为这是一种几乎于荒诞的追溯,但是我不得不这样想。因为五年级的时候,是这个女人向这个男人发起离婚攻势的第一次,是的,闹得很大很大。女人会把情绪的崩溃转嫁到我的身上,比如当年我带着一个头很大的同学来家下象棋,这是我第一次邀请同学到家。这一次也变成了今后我唯一的一次。
那天她碰巧回家,看到我中午放学不睡觉而与一个她眼中的坏孩子一起玩耍而暴怒,这样的情绪表达给了我的同学,那个时候,我以为这个女人仅仅是不喜欢我这个同学头大而已。但是多年以后,她仍然会以好与坏来区分一切,但是自打经商以后,她变得会用灰色的情绪来中和自己,当然也会中和她眼中的好与坏。
这样的情绪可以追溯到这个女人对于酗酒的厌恶,她母亲死后的她父亲的境况,喝的比母亲在世的时候还要凶,还要醉。这个老人顶着“老实”的帽子受活着丧妻之痛,他应该是在酒醉的状态里找寻自己不再续娶的理由,我一直觉得老人顶着道德的压力在压抑着自己的性本能,而这样的本能的强大会扭曲老人的意志,所以老人把酒当成了他的老婆。
多年以后,这个男人有着我外祖父与祖父的基因,这是奇特的。他的酗酒,他对于婚姻的无所适从,他的无能为力简直就像是上一辈子的基因遗传一样。我奇特于这样的境况。而就在某一天,我看到了这个男人一个人在街角的一家小饭馆喝着酒,他太像我的父亲了,我走近后,确实是这个男人。我忽然发现这个男人真的是太老了,可能是醉意增加了他朦胧的眼神,近乎枯木一样。
我坐到了这个男人对面,他并不诧异,只是自顾自地喝着酒,似乎生活缓慢而又尽力地在切割着这个男人的生命——可以说是最后的生命了。所以男人似乎早就无力好奇什么别的无关紧要的故事了,而他似乎只在乎一个故事:“这该死的生活什么时候会结束?”
“我可以陪你喝吗?”我说。
“别告诉你妈……喝吧!”男人上下打量了我一下,淡淡地说道。
这时桌子上的饭菜已经没有热气了,完全没有了。而我们谈话的气氛令人尴尬。
“周围有几个纹身的姑娘又喝酒又抽烟的,刚才走了。”男人带着一点埋怨的语气。
“哦。”我知道我这简单的一个字的答语对于这次谈话没有意义,我逼我自己多说一些,尽量多说一些,我说:“这是我们现在的年轻人展露个性的原因吧。”
男人迷离地看了看我,新点了一根烟,说道:“你现在有吗?”
我愣了一下,问道:“有什么?”
“有……有女朋友啊。”男人不知怎么地,顿了一下,这一顿使我也很尴尬。我没有猜到在这样的冷冰冰的氛围里男人会问出我这样的话,显然,这样的话题女人是一定不会问我的,如果问,也是质问,也是令我烦躁的拒绝。我记得女人听到了闫美丽说我似乎与班级一个女同学谈恋爱后,回家站在一个黄黄的大门前神情激动地骂了我3个小时。我听了这个女人二个半小时的对于自己婚姻不幸的倾诉。
是的,只有半个小时在骂我这个疑似谈恋爱的问题。半个小时也够长了,长到我怀疑我自己是否真的喜欢上了闫美丽口中的那个女孩儿。越是重复,我对那个女孩就越是喜欢。是的,这一次阴差阳错的喜欢对象就是白雪。所以说起来,我对于白雪最终的喜欢的情感还是来自闫美丽的这一次在家长会上向我母亲的诬告。
可是,我一点也不感谢闫美丽,我对她一直是恨。有时候我感叹的是一个青年学生对于一个人到中年的女老师的恨会不会是一个普遍的主题,还是只有我有这样一种情绪呢?这个问题我一直在思考,我是否能将这个问题变得温和一点,哪怕一点儿就好,但是一点儿都没有。我对闫美丽的憎恶之情与日俱增。人们说恨极了一个人就会变成同情,而同情加入了恨这种情感里就会渐渐地转化成了爱。但是,我把这个叫闫美丽的老女人在我的脑子里上升成为了一种民族情绪的仇恨,是的,我把她看成了是个日本女人。这样我的恨就变得越来越顺理成章了。
当这个男人问起我是否有女朋友的问题时,我的脑子里想到了这3个女人,当然最重要的就是白雪。
有些名词直接的对接很可怕,我一直避免陷入这样的情感河流里,我不愿意再一次踏入同一条情感的河流里。我不愿意再挣扎,我已经尽可能地驱散我脑子里对于白雪的执念。所以我恍惚了一会儿说道:“不……我没有。”
我确实不知道男人问我这个问题有什么涵义,但是后来的一系列家长里短、婚姻爱情的琐事就打开了这个男人沉默已久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我终于知道这个男人年轻的时候是有特殊的谈话才能的。他所有的话的核心要点是“记住,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彼此都相爱的人结婚啊。”这话确实很简单而朴素,但是这个世界上能达到这个男人这句朴素的期待的人也屈指可数。
当天晚上,我听着这个男人叨叨了一晚上,直到深夜。后来我再一次反复的回想起这次我与这个男人唯一的一次如此漫长的谈话,不,应该是他说,我听。而那句核心的话语映射了这个男人惨淡的婚姻,如果不是在这婚姻的废墟之上驻留了很久很久,他那句话说得不可能那么悲伤。
男人说到最后,哭了。在我的印象里,应该是加上个“竟然”的前缀,是的,竟然哭了,竟然是在我面前,这也是这个男人唯一一次在我面前哭泣。他的眼泪令我……令我有一种错觉,因为我看惯了一个女人的哭泣,这眼泪的叠加与碰撞在我的脑子来回重播,我觉得忽然间我也悲伤极了,真的,极了!我想说在这一个家庭里,应该哭的是我啊?我反复地斟酌,我逼着我自己的眼泪,但是我的心平静的要命啊。
于是为了在那一晚的谈话中使我的情感占据上风,我好几次想抢过这个男人的话头,但是男人密集地倾诉使我语无伦次。终于,我抢上机会,说:“你近两年晚上的呼噜声越来越大了。”
男人很讶异,因为我的抢话并不在他的情感表达里,所以他搪塞道:“不不,我不打呼噜。”
我盯着男人手指间的那一根将要燃尽的烟灰上,然后我低着头闭上眼睛,沉默了一小会儿。就在这一小会儿,男人插着空一直在说,不停地说,可能他真得醉了。于是我加强了自己的语气,我站起来,嘶吼道:“您打不打呼噜你自己是不知道的。你的妻子和孩子才是最知道的。”
这一声嘶吼在这一家深夜寂静的餐馆里显得格格不入。男人突然沉默了,我也沉默,我们都知道这也许会变成一次巨大争吵的前奏,所以这沉默便显得异常诡异。男人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来,将烟缓慢地摁灭,倒完了酒瓶里最后一滴酒。
这个男人喝完了这最后一杯酒仍然意犹未尽,而他已经慢慢地自斟自酌了一大瓶了。而这最后一杯酒像是生死临别前对子女们的叮咛中夹杂着对自己未来的不切实际的奢望。他奢望他唯一的儿子的情感能够顺畅完满,希望儿子的婚姻不要像他一样活在了废墟之上。但是,我总觉得他的这点仅有的期望,在情感方面的期望就像是奢望一样,和他自己常说的“我是没有能力啊”的话一样的绵软。
这浓重的奢望在他满脸皱纹的脸上凝结成为了古代城墙肃穆的模样,然后又新点了一根烟后,说:“瞧!外面又下雨了。”于是我和这个男人一起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此时的氛围宁静……嗯……安详吧——这样的感觉是我不多的生命体验中最舒服的短暂的时刻。
这个小饭店的大门不知什么时候大敞着,所以我们才能看到外面的雨,而我和这个男人都忽略了这场雨伴随的风呼呼地灌入餐厅,我这时才缓过神来,瞅了一眼桌子上饭菜,已经彻底冰冷,像是一具具尸体。
忽然,从大门远处走来了一个母亲拽着孩子的衣领,嘴里谩骂着这个孩子如此淘气不听话。这时我才意识到这个门刚才是被这个做完了家庭作业后兴高采烈地出去玩的孩子推开的,我记得这个孩子推开门的时候应该是白日,一晃,竟然已经是深夜了。所以可见这个孩子已经疯玩了好久好久了,惹得母亲焦急了。我盯着这个小孩子的脸好一会儿,不知是不是我醉了,竟看得这孩子好像我的童年。这孩子因为这不近人情的大雨而表情凝重,恰与老人刚才脸上的是一个模样。我一回神看到老人,他竟然眉目忽然舒展了,笑得说道:“我小的时候,比他还淘气呢!”说罢,老人将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庄严的表情又爬上了脸颊,接着又是一阵子的沉默了。
“你妈把离婚协议书给我了,我签了。”他忽然说道,语速很慢。
我对于这一句话语的准备明显不足,但是我其实期待这句话已经很久了,等到这件事真的来临时,我发现我像任何一个平凡的人一样变得语塞,我说不出什么,也根本不好评价什么。
我其实是想问这个男人造成这一切悲哀的原因的,但是我止住了,因为任何一种悲剧的结局都会起始于一场喜剧式的开始,比如他们的婚姻以及我祖父母、外祖父母的婚姻以及一切的婚姻其实都差不多。
个体向往的是自由,而婚姻是一种束缚,它的起源于形成就是原始社会私有制的兴起,也就是说从母系氏族社会转向父系氏族社会后,男性要确定自己的财产是自己的后代继承就必须要确定自己是与哪一个女人发生了关系,所以就用私有制的制度把女性圈在了身边,因此婚姻就是一种束缚女性的东西,它在发生之出就满足了男权社会的占有愿望。无论后来西方的什么无论贫穷福贵健康疾病的婚礼的誓言都显得十足的蹩脚可笑,因此,我对着现代的婚礼就十足的摒弃,并觉得厌恶。
所以,我问:“所以今天是你庆祝自己终于开始又老又孤单的第一天生活,打算用自己最习惯的方式告别过去,就是把自己喝得烂醉如泥,以抵抗这终于到来的无力的哀愁吗?”
我觉得我说了那一晚上最多的话了,在这一个答语面前,我表现出了我对他们终于离婚后的兴奋,但是旋即我的情绪因为想到了今后的生活境遇便降到了冰点——因为穷困,他们依然会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以前有那一纸婚约的束缚作为谈判的条件,而这条件忽然消失,所以后来的争吵便毫无威胁的屏障,造成女人忽然心脏病死亡的悲剧是因为这一纸离婚协议书?
正在我想着,男人叫道:“老板,再来一瓶白酒!”
而这时的老板正在忙着劝解他妻子与儿子之间的矛盾没有听到,于是男人就颤巍巍地起身去柜台自己拿了一瓶,自己缓慢地打开,又自斟自酌起来。
我继续大声问道:“你觉得你走到这种地步的原因是什么呢?”
男人很明显一直都在忽略我这个问题,或许他觉得这问题太难而无法回答,或许他根本不愿意细细地思索其中的原因,他一直在借着酒劲开始继续规劝我的爱情与婚姻中他认为的应该这样以及应该那样,不应该这样以及不应该那样的话题。他越说越多,他这些所谓的经验之谈对于一个从未开始一段真正爱恋的我来说根本构不成任何启迪,因此我当时烦透了。周遭除了这个男人漫长而含糊不清的话语外,还有老板妻子的打骂声音的高而刺耳,这周遭的一切都令我厌烦极了!我于是猛地站起身,拿起老人新开的那一瓶白酒猛灌了自己好几大口,瓶中就剩了一点酒了。
男人终于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而老板的妻子这时忽然停止了骂声,似乎在等待着我的一饮而尽。我当然会表现出一派类似英雄主义的行为方式,喝完这一大半瓶的白酒后,我立刻就感到了晕晕乎乎,于是我把瓶子一摔,不顾一切地冲入了雨中,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这时已经是深夜,那是我第一次全部身心的体会这深夜的雨,我站立在雨中,回身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这个男人,转身消失在雨中。
那一夜我并没有回家,母亲的电话近乎疯狂地打来,我执着地不想接,我现在需要安静,需要彻底的安静,所以我跑到了街角深处的那家类似兴隆宾馆的宾馆,我想在我还清醒地时候酒后乱性,我想在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呻吟声中结束那一晚慌乱的情绪,可是我并没有得偿所愿,因为,我阳痿了,他妈的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妓女嘲笑,我就是那样看着,我想这一次足以变成了那个女人眼中以好坏来分人的坏孩子了,那感觉反而超爽,虽然我阳痿了,但是那种感觉,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小宾馆的床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轻松,以这样一种方式,于是那一晚我居然睡得很死很死,是那种以为自己死了的睡眠,多年以来唯一的一次比较舒服的睡眠。
第二天的清晨,我望着这衣服散落一地,我的钱包也被那个该死的妓女拿走,一切杂乱无章的周遭,在那不大的窗户玻璃上射入了几缕细长的阳光,我用手拨弄着这些细小的光柱,我反复地在说一句话:“生活的阳光不会是永恒的常态,没有对生活的绝望是不会有对生活最深沉的爱的。”我笑我自己,我也笑人性的堕落可以是在一瞬间就形成的,但是我并不承认我是堕落的,至少,我必须这样的去认为。所以我一直认为生活就是讥讽的,我一直朝着生活的相反方向在漫步,而其他的人奔跑在另一条路上,我笑着认为他们跑错了方向,我执拗地认为我所漫步的这条路才是真正的人生。
也许,我该加快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