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粉文学沙龙】秀才(小小说三篇)
本栏编审脱微娜推荐:秀才小小说三篇
捡芝麻
1972年7月19日,张三因为多看了镇长的老婆一眼,就被下放到了第五生产队进行劳动改造。
那天大清早,张三与镇长的老婆在蝙蝠大街擦肩而过时,顺便看了那女人一眼立刻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奇丑无比的女人。张三怀疑自己看错了,马上又转身追上镇长的老婆,制造了与她第二次擦肩而过的机会,看了那女人第二眼,证明第一眼的感觉是准确无误的。镇长的老婆已经丑得不成样子了,她的脸简直就是斜着长的。
镇长老婆是捂着脸哭着跑回家的。她涕泪纵横地向镇长哭诉,说从未有男人敢看她第二眼,张三真是破了天荒,这小子简直是色胆包天,居然敢对镇长的老婆动歪脑筋。她伏在桌案上悲痛欲绝:“我没脸见人了!”那个委屈劲儿,仿佛被无缘无故地强奸了一千遍似的。就凭这一点,镇长决定将张三下放劳改。
张三来到第五生产队队部,生产队长一句话也不说,他翻出一面放大镜交给张三。张三很纳闷,他不知道放大镜是干什么用的。他刚想问队长,发现队长已经扭头走出队部,只好跟着走了出来。
张三被带到一片庄稼地里,发现地里趴满了男女老少。他们都卧倒在地一边用放大镜仔细观察一边匍匐前进。张三大吃一惊,他问队长:“干什么?他们在干什么?”队长终于开了口:“捡芝麻,他们在捡芝麻。你也要捡芝麻,就这样!”张三不解地问:“捡芝麻干什么?芝麻那么小,有什么好捡的?”队长说:“镇长说了,我们的一切工作都必须从小处着手,干的活越细小越说明我们的管理越精细,就这样!”队长说完掏出放大镜立刻扑到在地。张三只好跟着卧倒。
张三开始捡芝麻,半天功夫,他居然捡到好几粒芝麻。
张三累得腰酸背痛手脚冰凉眼花缭乱。他直起身子放松时,发现隔壁的西瓜田里有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忙碌着将又大又圆的西瓜向一辆车上搬。
张三立刻精神紧张,赶紧卧倒在地,悄声问一位拿着特号放大镜戴着老花镜的大爷:“西瓜地里有几个人,形迹可疑。”老人狠狠地白了他一眼,避瘟疫般手脚并用飞速爬远了。
张三看见旁边一位几乎将脸贴在地面的中年男子,他不是在找芝麻而在用鼻子闻。张三凑过去小心地问:“西瓜地里有几个人,形迹可疑。”中年男头也不抬,闷声说:“你只管捡芝麻,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张三很茫然,看见形迹可疑的人搞破坏却不让管,这是什么逻辑?
他扭头看见旁边有一位丰满的少妇,少妇的胸部简直太丰满了,卧倒在地的她胸部几乎刮到了地面。张三移到少妇身边,少妇立刻用手将捂住衣领警觉地看着他。张三红着脸悄声说:“西瓜地里有几个人形迹可疑,他们为什么不捡芝麻?”少妇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将嘴凑到张三的耳边说:“那几个人是偷西瓜的。”张三立刻失声尖叫:“什么?偷西瓜,怎么可以?”
他立刻找到队长,报告说:“队长,有人不捡芝麻偷西瓜。”队长用异样的眼光审视着他,说:“你是来捡芝麻的,不是来看西瓜的,你要明白自己的职责任务。”张三不安地说:“可是确实有人在偷西瓜呀!”队长严肃地说:“我最讨厌不安心工作的人。你记住,我们当前的任务是捡芝麻,你只管捡芝麻就行,哪有那么多事?就这样!”
张三闷头捡芝麻。
本轮劳动改造,第五生产队共捡拾芝麻一斤八两,获得上级的高度表扬。
据说,队里种的两公顷西瓜被偷了个精光。
张三的的确确只多看了镇长的老婆一眼,真的。
加班
2012年10月13日,阳光明媚,天空灿烂,天气好的不得了。
这一天是星期五,是张三被踢出机关大楼调任机械车间督导安全及质量工作的第一天,是张三刻骨铭心的日子,绝对不会记错。
张三上午办理完报到手续,下午就被车间的骆主任带着去生产现场熟悉工作环境了。临去现场前,骆主任塞给他一瓶速效救心丸,反复叮嘱务必时刻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张三十分纳闷,他说:“我心脏功能健康,带这东西干嘛?”
骆主任说:“揣好,揣好,到时候就用上了。”
骆主任挽着张三来到生产现场,他指着其中一片区域向张三介绍:“这是车工班,拥有各类的立式的、卧式的车床三十三台。”他拉住一位留着小胡子的中年男,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车工班的班长杨班,这位是刚从机关调来的张导,督导车间的安全及质量工作,以后多多支持张导的工作。”
张三热烈地同杨班握手、点头、微笑。
骆主任对杨班说:“你们班本周的生产任务都完成了,周六、周日就不用加班了。”
骆主任领着张三沿着安全通道向前走去。
他们来到一处开阔场地,这里的桌子上、案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机械零件及标准件。骆主任左手叉腰右手指着这片区域说:“这里是装配班,负责车间产品的组装及调试工作。这个班的工作效率全国第一,他们干起活来有如万马奔腾,十分壮观。”
骆主任领着张三的手来到一位正在查看图纸的少妇跟前,介绍说:“这位是装配班的马班。”他又指着张三介绍说:“这位是刚从机关大楼调来的张导,督导车间的安全及质量工作,以后你们要多多沟通联系。”
马班胸挺臀翘,漂亮迷人,张三激动地同马班热烈地握手、点头、微笑。
骆主任严肃地对马班说:“目前你们班在手的这批活上头催的很紧,如果下班之前抢不出来,今晚及周六、周日就必须加班。”
骆主任的话还没有落地,张三只觉得眼前一花,马班已经冲到了工作现场。顷刻间,人影闪动,整个装配班的人快似流星一样忙碌起来:他们的身形太快,脚底都离开了地面;他们的手法太疾,胳膊舞动得像风火轮一样。整个装配现场尘土飞扬,乌烟瘴气,“叮叮铛铛”、“稀里哗啦”、“吱吱扭扭”的装配声音紧锣密鼓地响了起来。
张三看得头晕脑胀、心惊肉跳。他小心翼翼地问骆主任:“他们在干什么?怎么都飞起来了?这太恐怖了!”
骆主任拍了拍张三的后背,微笑着说:“不要怕,他们在干活。”
张三十分费解:“干活?怎么这么干活?他们怎么这么快?”
“他们就是这么干活的,他们干活就是这么快。我刚才不是告诉你,他们的工作效率全国第一吗?”骆主任掏出毛巾擦汗。
张三开始胸闷,开始冒汗,他担心地问:“速度这么快,安全和质量怎么保证?”
骆主任一手按着胸口一边说:“这个你一点都不用担心,他们干活尽管快,但并不蛮干。”说完,他掏出速效救心丸倒出一粒一口吞下。
张三茫然,他一边揉胸口一边好奇地问:“为什么不用担心呢?”
骆主任微笑着说:“他们上岗前都经过了系统的安全和质量培训,通过了严格的考试并取得上岗资格证,昨天车间还组织全体员工参加了'保安全、保质量就是保生命’的现场签名活动,大家都签了名并按了手印,这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哦!”张三胸口开始发堵,他赶紧掏出速效救心丸吞下一粒。
正说话间,张三只觉眼前一花,马班已经出现在了眼前,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马班满头大汗,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向骆主任汇报:“领导,工作任务已经完成。”
“好。不用加班了。”骆主任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怎么样,张导,见识过万马奔腾的场面了吧!”骆主任自豪地说。
骆主任带着张三,横穿过一条台车轨道,来到一跨举架比较高的厂房,他指着整跨区域说:“整个这一跨都属于刨工班,我们拥有全市最大的龙门刨床。小朱,你过来一下。”骆主任朝一个年轻的胖子喊道。
年轻胖来到骆主任身边,骆主任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刨工班的朱班,是车间最年轻的班长。这位是刚从机关大楼调来的张导,督导车间的安全及质量工作,常联系,多沟通。”
张三热烈地同朱班握手、点头、微笑。
“小朱,周六、周日需要牛头刨床来两个人加班,其他人休息,你马上安排一下。”骆主任吩咐道。
“好的!”朱班走开安排工作去了。
骆主任领着张三向北一拐来的一跨朝西的厢式厂房,他介绍说:“这里是铣工班,拥有三十六台各式铣床,还有九台各式磨床。”
张三仔细的侦查了一下整跨厂房,看到的情景让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吃惊地发现尽管机床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干活,但他们的动作僵硬,行动迟缓,宛如一群树懒。
骆主任来到一个戴着眼镜又黑又矮又瘦的小老头身后,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老牛!”
小老头身子转了好一会儿,终于转了过来,然后慢吞吞地看着骆主任。
骆主任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铣工班的牛班,这位是刚从机关调来的张导,督导车间的安全和质量工作,以后多多配合。”
张三向牛班伸出手去,等了老半天才握到对方缓缓伸过来的手。张三的虚汗登时冒了出来,他赶紧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点头、微笑程序。
“老牛,对于你们班的生产是这样安排的,如果这批货今天下班之前能够干完,今晚及周六、周日就不用加班了。”骆主任说。
骆主任的话刚说完,铣工班的三十多人立刻就像凝固了一样,张三怀疑他们的身子被定住了,这让他疑惑不解。
张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问身边的骆主任:“他们怎么停下来了?”
骆主任的老脸立刻就绷了起来,不高兴地说:“张导,你这么说话让我很不舒服,我刚安排完工作他们怎么敢停下来呢?”
“可他们怎么不动呢?”张三开始胸闷。
“他们在动,他们在干活,他们一刻都没有停下过。你走近些仔细看一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骆主任说完开始擦汗,开始吞速效救心丸。
张三小心地靠近他们,他以地面做参照物仔细侦查了一番,确认他们真的在动,确认每一个人都在干活。
“他们怎么这么慢?”张三双手揉胸,蹲在了地上。
骆主任微笑着说:“他们就是这样干活的,他们就是这么慢。尽管慢,但他们从不停下来,他们需要时刻加班。”
张三掏出速效救心丸吞了一粒,缓了一会儿,自言自语地说:“真是太搞怪了,我从没见过干活这么慢的人。”
骆主任哈哈大笑:“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张三不安地问:“安全及质量有保证吗?”
骆主任自信地说:“这个你就更不用担心了,因为他们都是临时工。”
张三糊涂了,他问:“为什么临时工就不用担心了?”
骆主任说:“因为他们上岗前我已经把丑话说在了前面。我告诉他们:'出了安全事故后果完全自负;出了质量事故,扣除全部工资,严重的坚决辞退’,这样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吗?”
“哦!”张三说。
骆主任接着说:“这是史上最严厉的约束。”
他们回到办公室,张三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感到莫名其妙,他问骆主任:“为什么提到加班装配班干活快得就像旋风一样?为什么提到不用加班铣工班干活慢得就像蜗牛一样?”
骆主任说:“这个问题是显而易见的。装配班都是国营工,他们的工资是计件工资,加班没有加班费,所以他们干活拼命不爱加班;铣工班都是临时工,挣日工资,八小时以外加班费另算,所以他们干活就慢、就磨、就泡,就想尽各种办法创造加班机会。”
张三听得心服口服:“哦,原来如此。那装配班的人不加班他们干嘛去?”
骆主任微笑着说:“他们利用空闲时间去外单位做临时工赚外快。你不知道这是多么的有趣,他们在外单位干活时也像铣工班一样慢。”
“哦,是这样的!”张三如释重负。
“你说可笑不?”骆主任挤弄着眼睛望着张三。
“可笑,当然可笑。我从未遇到过如此可笑的事情。”张三答道。
说完,二人捧着肚子笑做一团。
横 行
在第五生产队里,活跃着四位横着走路的人。
第一位当然是已经光荣退休的黄老先生了。黄老早已年过花甲,正在苟延暮年。他年轻时因为逞能,在违章作业时被砸废了双腿。工伤至今,他把自己同公家的命运紧紧地切在一起,为了不断地填补贪得无厌的欲壑,黄老从未停止过死皮赖脸式的无理取闹。在他老婆为首的智囊团的策划和教唆下,他甚至爬到一口水井边挣扎着要跳井自杀,他还曾经将秽物甩得队部里到处都是,弄得队部臭气熏天。反正只要不满足他的心愿,黄老就是玩命地闹。他说:“我现在生不如死。”一个一心求死的人,能有什么畏惧和顾及呢?但凡智团们能够想得出来的事儿黄老都能做得出来。黄老是名副其实的横着走路的人,是横躺在门板上被人抬着走的。连同队长在内,所有的人都怕黄老,你不知道下一步他会创新出什么样的闹剧。社员代表大会已经全票通过,黄老的一切要求都是合理的,都是必须无条件满足的。代表们兴奋地说:“他已经没有几年活头了。”
梅香是队里文凭最高的女人,她的专业是财务审计。十年前一场变故的婚姻将梅香击倒在地,不能释怀的她患上了间歇性精神障碍。梅香发病的频率是普通人的十倍,她一发病就产生幻觉,就身临其境,就冲到队部审查财务账目。搞得队部的干部们精神高度紧张,整天剑拔弩张如临大敌。干部们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查账,一查一个准。梅香凭借间歇性疾病,在队部里横冲直撞,对队部工作横挑鼻子竖挑眼,对干部们吆五喝六指手画脚。为了清净省心,梅香获得了足够的特权和福利待遇,日子过得滋润极了,她简直就是一个病态的皇后。
现在,很有必要说一说赵二点头了。他不是五队的人,是名副其实的桃花乡的人。因其与人见面时经常说不出话,只是不断地点头,加之在家里排行第二,所以人称二点头。赵二点头瘦小枯干,走路时弓腰垂背,扎撒着膀,双臂横甩,仿佛一古怪的瘦猩猩。据说他从前一直干着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勾当的,自从在看守所里镀金出来以后,整个人都变了。有人说他变成了灰社会,放下了混混瘪三的屠刀,完成了人性的一个华丽的转身。二点头说:“我是打过罪的人,不能没有档次,不能自损颜值。”不知是谁将他介绍到五队的,但他到了五队以后就四处横晃,这是众所周知的。他发现了好地块就硬包下来,发现好牛马强买过来,好地成片好畜成群,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原始积累。二点头整天穿绸裹缎浪迹于第五生产队,四处搜刮着有价值的公物。
吴大王八这个人跟那三个人就是不一样。他二十年前就患上了一种奇怪的病,不但丧失了全部的性能力,而且使他走路时只能像螃蟹那样横着挪了。他是队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包揽了队里所有的土木工程。比如修水渠,比如挖菜窖、比如盖马厩、比如掘树坑……在这方面无人敢与其争锋,因为他老婆是队里的妇女主任。众所周知,妇女主任和队里所有的男干部都有扯不清的关系,而吴大王八的老婆是跟队里所有的男人都是扯不清的,大家彼此都心照不宣。只要稍不如意,这娘们儿就哭、就撒娇、就耍泼,就去找刘乡长做主,刘乡长搂着她就给她做主了。包括吴大王八自己在内,所有人都知道他老婆是全乡出了名的破鞋,大王八的绰号就是因此而得的。吴大王八说:“我的一切都是我爱人给的,包括头上的那顶绿帽子。”据说他头上的帽子有一千顶。因为干工程,吴大王八已经成为了队里的首富。
第五生产队一共就这么四个横着走路的人,而就这四个人就使社员们再也挣不到工分,再也分不到口粮。四个人将生产队活生生的鼓捣黄了。
好在一九七八年第五生产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改造。
作者简介
张文秀,男,网名“秀才”,1972年7月出生于吉林省一偏远乡村,毕业于辽宁工程技术大学机械设计及制造专业,高中时期开始陆续有作品发表于《中学生博览》杂志,现为鞍山诗人协会会员,高级工程师,爱好文学、体育、花草。
原创征稿信息
原创征稿信息:3-5首现代诗歌(个人专辑); 5首古体诗歌(个人专辑); 5--10首翻译(个人专辑诗);800--1000字散文一篇(个人专辑),闪小说600字(个人专辑),小小说1500字(个人专辑);人物专辑等专栏(个人专辑)等,各个专栏投稿提交个人2张横版清晰照片,不少于百字作者简介。
现代诗投稿邮箱:zhangyuehui168@163.com (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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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诵:付瑶 杨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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