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石 || 段潭竹园村：书香世族尚书第

竹园村古时又叫王家园，原是王姓居住村庄，后因刘姓繁衍甚众，逐渐取而代之。相传，当地好种毛竹，又多种桃树，故名竹园，又称桃竹园。其地聚东、南二向之水入门前塘，又经门前塘注入村后株水（今称西赣渠）。水渠原有石埠（码头）连接村庄，沿水渠可通连赣、抚二水，交通非常便利。

竹园村村民刘姓，乃是南昌梓溪刘氏族裔。梓溪刘始祖刘埽之（字从礼，乡人尊称其“长者”）,刘埽之的父亲刘允迪世居上饶玉山，登隆兴癸未（1163）进士，与时任南康军的朱熹朱晦庵是好友。刘允迪退休后，仍回玉山。刘埽之是刘允迪的小儿子，小时候游学南昌，于乾道七年（1171）定居梓溪，成为梓溪刘姓开基之祖。南宋宝祐三年（1255），刘埽之六世孙刘煜（字孔文）赘于丰城罗池湖（今段潭乡上湖村）金氏，在此扎根开籍。由于刘煜善于经营家业，很快成为富甲一方的巨族。

到八世刘孟进时，乡人李明道（1322-1364）向刘孟进借贷大笔资金，到湖南经商，因经营不善，血本无归。李明道回到老家，向刘孟进陈述详情，孟进非常同情，当面烧掉借据。元末时，李明道依附徐寿辉、陈友谅等起兵叛乱（事见本号2018年12月20日文章《探寻丰城土寇、元末红巾军将领李明道身世之谜》，其部下抓来刘孟进之子刘仲冕，打算索要赎金。李明道说：这家人曾经有恩于我，千万不要伤害他，也不要为难他的家人。可见刘氏在当时的影响力。

大约在元至正年间（1341-1370），刘仲冕入赘于邻村桃竹园王氏，并在此开基立籍，成为桃竹园刘姓基祖。刘仲冕之孙刘孳（1411-1469，字季崇），青年时期带着钱粮行囊赴崇仁，拜康斋先生吴与弼为师，学成之后回到家乡，始习举业。景泰丙子年（1459），刘孳考中举人，授四川泸州儒学训导，代理学正事。后来母亲病逝，刘孳回乡守孝，诸生追送百里之外。守孝三年后改任福建延平将乐县训导，兼摄沙县学事，数年后病逝。

传至第十二世刘策（1477-1535，号西园）时，家境已开始没落。刘策兄弟早逝，父母又年老体弱，一个人支撑着一个家庭非常不容易。成年以后，找到县衙希望谋个差事，县令见他言行举止温文尔雅，婉言劝他回去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功名。刘策不得已回到家，一边耕作一边读书，但几次参加科考连个举人也没考上，暗自感叹命运多舛，便死了这份心，把希望寄托在大儿子刘伯跃身上。

刘伯跃（1503-1577），字越之，嘉靖戊子年（1528）举人，次年中进士。初授刑部主事，四年后升礼部精膳司员外郎，三年后又升本司郎中。正巧遇到嘉靖皇帝南巡，刘伯跃鞍前马后策划布置，嘉靖很是满意。1538年10月负责祭祀大典，更得到嘉靖赏识。1540年10月，升福建按察司副使，1544年升云南右参政，1547年升四川按察使，成为正三品大员。刘伯跃情知官场复杂，严肃地对儿子们说：民间有“刑官无后代”的谚语，这是因为刑官权大势大，容易得罪人。我只有秉公执法，才上不负皇恩，下不负黎民，不会留下后患。在其任内，四川一省果然没有出现过一起冤案。

1549年5月，刘伯跃调任云南右布政使，10月迁山东左布政使。因为有人背地里说闲话，多疑的嘉靖皇帝把他远调至广西左布政使。1553年又调湖广左布政使。辖区内的皇室成员楚恭王欺行霸市鱼肉百姓，派人秘密送来黄金千两，让刘伯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刘伯跃严辞拒绝，对楚王及其属下的胡作非为予严厉打击，但为了顾及皇室颜面，并没有过于为难楚恭王。

1554年8月，刘伯跃调任右副都御史。期间嘉靖皇帝重修太和殿，各级官员乘机搜刮民财，刘伯跃严厉查办，受到嘉靖赏识，钦赐黄金玉帛作为奖赏。1556年4月任工部右侍郎，次年奉天、华盖、谨身三殿失火，受命到湖广川贵采办木材。刘伯跃一路檄文下达各地，要求平价收集木材，不得从中克扣，不得哄抬价格。1560年改任工部左侍郎，1561年养心殿又发生火灾，嘉靖想另建一殿，刘伯跃上书奏请嘉靖回到乾清宫去，不要再建新殿。这引起嘉靖不快，安排别人负责建殿事宜。刘伯跃也不大高兴，竟然以年迈体衰为由请求辞职。新殿建成，嘉靖考虑到刘伯跃公忠体国，倒也没有责罚他，同意他退休归养。万历五年（1577），刘伯跃寿终于家，享年75岁。

刘伯跃是桃竹园历史上最有名望的人物，因此，谱牒和坊间关于他的传说有很多。相传，刘伯跃小时候很调皮，满脑子的聪明却不肯放在读书上。父亲用扫帚在地上写了个“大”字让他认，他居然振振有词地说：“书上的'大’字可没这么大！”不得已，父亲请来附近石郭一位朱先生掌教，朱先生非常严厉，见刘伯跃听课不用功，气得一巴掌把他打晕在地。经过这一巴掌，刘伯越醒悟过来，开始发愤读书，跟以前判若两人，朱先生讲过的一点就通，讲过的也触类旁通。朱先生大为惊异，自觉无法胜任，就卷铺盖辞教回家去了。

几年之后，刘伯跃连中举人、进士，并且官运亨通，一直当到工部侍郎，受到嘉靖皇帝的器重，并提出要见刘伯跃的恩师，并有意封赏他。哪知朱先生未见过世面，在嘉靖皇帝面前支支吾吾半个字也说不出来，结果连个小官也没有当上。刘伯跃安排人把朱先生送回老家，特意送他一对府衙的灯笼。朱先生一路南归，直到九江口岸时才想起这对灯笼，连忙把写有“工部侍郎”的灯笼挂在船头。这一挂不打紧，沿途大小官员纷纷迎来送往，送金银的，送彩缎的，找门子托关系的大有人在。朱先生这才理解刘伯跃的美意。刘伯跃还给朱先生盖了一幢大宅子，嘱咐本姓士绅每年元宵赛灯时，都要先游到石郭请朱先生看，以示尊师重道之意。这个定例一直延续到民国初期，附近很多人依然耳熟能详。

另据《梓溪刘氏族谱》记载，刘伯跃的生母熊氏刚刚怀孕时，父亲梦见屋旁的大树上站着一位神仙。父亲拿出弓箭打算射杀这位神仙，突然听到神仙叫道：“千万不要射我，我是唐代的梁国公狄仁杰啊！”父亲十分诧异。后来熊氏生下伯跃，父亲怀疑此梦可能会应验到他身上，便对伯跃寄以厚望。偏偏父亲因为家境经营不利，性格变得越来越焦躁。刘伯跃22岁考举人不顺，父亲竟然用拐杖来打他，伯跃情急之下，连忙大声呼救，奶奶闻讯跑出来边哭边骂道：“你怎么不打死你儿子，也好图个清净？”隔代相亲，这和现代很多家庭的境遇颇为相似。

自此以后，刘伯跃越发努力，学业也越发进步，终于在25岁时考中举人。据说在次年正月初一这一天，养母孙氏突然梦到天门大启，两条巨龙盘桓在门前石柱上，门外锣鼓喧天，有一内侍出来，大声吆喝道：“尚书大人到！”孙氏惊谔不定。这一年的春闱（会试），刘伯跃果然考取进士，官拜刑部广西司主事。后来一路升迁，却也是吉人自有天相，命中早有注定。刘伯跃七个儿子都学业有成，其中长子廷翀荫授南京通政司经历、保定府通判、广东市舶提举，次子廷荐任南昌指挥佥事。一人升官，满门荣耀，这乃是封建时代习以为常的事。

据说，桃竹园村曾有三个门头，西侧为“尚书第”，中间“进士第”，东侧是“大夫第”。由进士而大夫而尚书，恰是刘伯跃一生仕途的总结，也是竹园刘姓后裔的荣耀。至今，村庄门塘边仍留有一对汉白玉狮子，旁边散落着数根硕大的汉白玉方柱，大约是当年“尚书第”门楼的石柱。

此后，桃竹园刘姓族裔诗礼传家，成为书香世族。朗朗书声响彻田野，穿越时空，回荡在这片安静而古老的土地上。

资料来源：梓溪《刘氏家谱》、《段潭乡志》等